第1261章 又是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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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随心所欲

邵勋留陆玩吃了顿午饭，又谈起了江南人物之事。</p>

“陛下若想搜寻有志于自然万象之才，句容葛氏之葛稚川当不能错过。”陆玩说道。</p>

饭后要茶汤漱口，尚食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石氏，自己端起茶水，送了进去。</p>

石氏松了一口气，心砰砰直跳。</p>

要是让陆抚军看见她在这里服侍人，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p>

“葛洪？”邵勋问道。</p>

问完后，端起茶碗漱了漱口。</p>

“正是此人。”陆玩有样学样，然后放下了茶碗。</p>

“他不在句容，而今在哪？”邵勋问道。</p>

句容葛氏曾举兵相抗，后被击破，残众逃回句容后投降，一体流放。</p>

邵勋当时还问了，有没有葛洪这个人，后来得知他去交趾了，遂作罢。</p>

“在广州罗浮山。”陆玩说道： “洪年事已高，为求长寿，遂炼丹。听闻交趾出丹砂，求句漏令，将子侄南下，至广州为刺史所留，止于罗浮山炼丹。此山亦产丹砂。”</p>

邵勋点头，这和他了解的差不多，甚至他知道得更多。</p>

葛洪炼丹之余，还在完善医学书籍。不过，他带过去的钱财消耗得差不多了吧？毕竟南下不止三年了即便有刺史馈赠，而今大晋朝亡了，还有钱吗？</p>

炼丹可是不止让一个富户破家的，能炼到你倾家荡产。</p>

“葛稚川之外，可还有贤才？”邵勋又问道。</p>

陆玩心下一动，暗道只能帮你这一回了，遂道： “而今汴梁便有一人，姓虞名喜，乃余姚虞氏嫡脉子弟，素有高节，才气上佳。”</p>

邵勋一听就有印象了，这不是山遐曾经“通缉”的罪人么？</p>

山遐任余姚令时，八十天清理出了一万余口隐户，正待再接再厉，搞藏匿隐户最多的虞氏家族时却碰壁了。</p>

当时他点名抓捕虞喜，不过虞喜也不是善茬，立刻发动了一帮跟班狗腿子，让他们越级上报到建邺，以“（虞）喜有高节，不宜屈辱”，然后还抓着了山遐的错处，将他整走了。</p>

什么“有高节”都是假的，真实原因是你已经清理出了一万人，差不多得了，见好就收吧，再弄下去我虞老爷就要“屈辱”了，我一屈辱，你就等着会稽乱起来吧。</p>

最终结果是山遐被撤职，虞喜屁事没有，估计私下里在捧腹大笑。</p>

“此人有何才具？”邵勋问道。</p>

单从这些事情来看，虞喜就是典型的地头蛇，能把要抓他的皇亲国戚整走，给人一种嚣张跋扈的印象。</p>

但邵勋知道单从一两件事情看人不全面，于是出言发问。</p>

“此人博学好古，尤喜天文历算，时常登山观星。”陆玩说道： “其有一桩逸事。”</p>

“速速道来。”邵勋立刻说道。</p>

“其人于数年前云‘尧时冬至日短星昴，今二千七百余年，乃东壁中，则知每岁渐差之所至’。”</p>

这句话的意思是尧帝时期，冬至这一天的昏中星位于昴宿位置，如今已过去两千七百多年，冬至日昏中星的位置移到了东壁宿中间。由此可知，冬至点每年会偏移，此谓“岁差”。</p>

“你如何得知？”邵勋问道。</p>

“清谈盛会时论及此事。”陆玩说道：“虞喜依据这两千七百余年之偏移， 当场写算， 自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或‘五十年退一度’（实际是71年8个月）。”</p>

邵勋精通曹丕，但真不懂这个，听了后肃然起敬。</p>

这不是粗略看下历史记录再计算就行的，虞喜一定长期观测了很多年的星象，算是他的个人爱好之一。</p>

这一下子就颠覆了虞喜的个人形象。如果只从他和山遐斗法的事情来看，这就是个土豪劣绅嘛————当然，作为东吴虞翻的后人，虞氏子弟世代仕宦，是正经士族，非土豪。</p>

但他也有个人爱好比如观测星象，并为之计算。</p>

或许岁差现象早已被人发现，但提出概念并为之计算运动轨迹，这就上升到理论高度了。</p>

星象其实就是谈玄的一部分。</p>

如今士人谈玄，主要议题有两大类，其一是基于《庄子》、 《老子》、 《易》之类的学说，阐发到自然万物之中，再由此进行升华一一比如玄学“贵无派”认为宇宙万象背后必然有一个“本体”，不然世界就不会这么运转，会混乱，他们把这个支撑万物运行的规律称为“无”。</p>

另一大类是对生命本质的探究，这可能是受到了魏晋以来疫病、战争等多种因素影响、人的生命过于短暂的缘故；</p>

另外还有一些神鬼志怪、谶纬异说之类的分支。</p>

邵勋听完后沉吟许久，唤来女官，吩咐道： “令虞喜明日来见朕。”</p>

“是。”</p>

邵勋又看向陆玩，道： “虞氏田宅已为朝廷抄没，却不好发还。不过，虞喜若真有才，可入万象院，朕另给一处庄宅。”</p>

“汴梁宅邸可不容易得到。”陆玩笑道。</p>

邵勋摆了摆手，道： “朕说过不拘住处。今不宜赐予北地庄宅，或可于江南寻一地。平日住家里即可，往来书信， 自有驿传送达。朕还会岁给钱物，以资鼓励。”</p>

这个钱没别的原因，就是资助他们生活。</p>

有的士族有钱，有的寒门士族可不一定，像太原孙氏的孙珏一度自己种田了。</p>

再者，如果有人原本有钱，生活乐无边，但突然间没钱了————这种一般发生在商人群体身上。</p>

说白了，要让他们生活无忧。</p>

“葛稚川————”说到这里，邵勋顿了顿，道： “罗浮山终究远了些，待寻一稍近些的丹砂产地再说。”</p>

如果虞喜住在长江附近，他投书至万象院，万象院刊印之后，要发给所有学士阅览，罗浮山就太远了。</p>

如果葛洪发个医学文章或丹方，先送至汴梁，刊印后再由信使骑马送到虞喜等人住处，距离更加远，路上也容易出事。</p>

但全部聚居在一处也不现实。</p>

虞喜这种搞观测、计算的还好说，葛洪这类需要采药、炼丹的则不适合。</p>

再者，这些人一般都有产业，很多人还很看重，比如王戎就和他妻子双双执牙筹计算家产，日夜不辍，为家里开辟了水果、竹器等多个财源，你让他交给外人管理他还不放心呢，必须亲历亲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