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冥骸猎丹·燃骨藤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风掠过“腐骸荒集”高耸的、由不知名巨兽骸骨拼接而成的门柱，带起呜咽般的哨音，裹挟着尘土、劣等药渣的怪味和一种根植于这片黑色土地深处的、若有若无的血腥腐败气息。

残肢断骸般扭曲的临时木棚、石屋，杂乱地依附在巨大的、风化剥蚀的远古兽骨骨架下，构成这片集市的主体。招牌用晒干的毒蛙皮、异兽骨片，甚至打磨光滑的头盖骨制成，墨色的字迹歪歪扭扭：尸瘴草堂、碎骨兵坊、百毒窟、蚀髓散铺……一盏盏用人油混着磷粉点燃的长明灯，在棚户间的穿骨风中幽暗摇曳，将晃动的人影拉扯得如同索魂厉鬼。

叶玄的身影，如同角落里一道无声无息的阴影，慢慢融入这片混乱污秽的背景。宽大、布满油腻污渍的麻布斗篷将他从头到脚笼罩，边缘破口处偶尔泄露出一线暗沉的金铁幽芒。兜帽低垂，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大半面部，唯余下颌紧绷的线条，和隐在深暗处、两点幽微得如同寒潭古石般的眸光。

脚下踩过不知是泥土还是某种凝固腐物的混合物，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粘滞的响声。斗篷掩盖下，胸前那道巨大创伤被强行压缩的混沌劫力粗暴禁锢着，每一次心跳都撕扯着濒临极限的边缘。凝滞的污浊空气吸入肺腑，微毒却刺骨，却远比不上体内那冰结丹田灵根与璇枢葬灭道意所散发的死寂冰冷。

混沌劫丹初成，尸解融身命悬一线，却被那突兀降临的“天哭”刀鞘救下，落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伤需要灵药压制，提升实力更需要海量资源——他身无分文。除了这具残躯，唯有……

他枯槁般的手指在斗篷覆盖下，无声地触碰了一下紧贴胸骨存放的几个冰冷瓷瓶。

那里面，并非真正的混沌劫丹本体——那枚归墟奇点已被他强行融入体内血肉，如同随时可能反噬其主的癌变核心，非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更遑论出售。里面装的，是他在最后熔炼归墟道韵、凝聚劫丹外壳时，因能量不稳而强行剥离出的……混沌劫丹的副产品。

剥离了三缕混沌劫气稀释调和炼制的残丹。材料用的是被他吞吸成渣的阴无忌残余的骨髓、以及尸毒寒霜煞气沉淀后的糟粕。那点稀释劫气强行将它们扭曲、重构，凝固成了三粒如熔洞结晶般、暗沉内里流转着细微灰斑的丹丸。

品质……混乱。药效……未知的烈。带着一丝源自混沌道则的、令人道基本能惊惧的吞噬威压。

他将它们命名为：混元三阳丹。

名字平凡，却足够用来……换些疗伤和稳住这该死的劫烬残躯的资源了。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留意，哪怕是这泥沼般的荒集角落。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喧嚣嘈杂、气息凶煞的店铺，最终落在一间颇为靠内、门脸宽大的石铺上。石料是粗糙的灰黑色腐骨岩，门口两侧悬挂着两颗风干、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磷火的某种角蜥头颅。一块磨盘大的黑色硬皮上，用暗红色的某种凝固血液刻着三个狰狞扭曲的大字：

冥骸药坊。

就是这里了。

门帘由一条条细密的灰白色、带着细小倒刺的骨片串成，叶玄掀开时，骨片碰撞，发出细碎刺耳的摩擦声。光线骤然昏沉，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鼻而来——腐朽的草根、霉变的药材、提炼失败的焦糊，以及所有劣等药铺共通的那股……被药力污染了的、沉淀在角落里的……灵气枯竭的渣滓味。

铺子空间不小，靠墙是高至屋顶、无数污浊木格塞满的药材柜。中央有宽阔柜台，整块黑色沉泥木，表面遍布陈年药渍凝成的深褐色油光。一个精瘦如秃鹫的老者站在柜台后，套着油亮的灰布袍子，双手拢在袖中，一双三角眼嵌在深陷的眼窝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带着令人不适的市侩精明。

“新货，收么？”叶玄开口，声音经过喉间混沌气息的过滤，嘶哑低沉得如同铁锈摩擦。他刻意没有动用劫骨本源的力量，仅凭一丝被死寂灵根沾染过的枯败气息撑着。

老者——冥骸药坊的店老板周鸷，眼皮一掀，扫过叶玄那遮得严严实实的斗篷轮廓，从鼻孔里哼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气，也没答话，只是伸出干瘦如鸟爪的手，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垢，在沉泥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两下。意思清楚：先看货。

叶玄伸手入怀。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覆盖在他手臂上的、一片仿佛熔铸进血肉皮膜般的暗金色骨甲残片。光线昏暗，那暗金亦无光泽，加上污垢，如同陈年肮脏的护腕。指尖因疼痛而细微颤抖。他极力稳定，摸出一个最普通的厚壁土窑白瓷瓶，瓶颈粗短，封口用劣质蜡油随意糊着。

指尖一抹，蜡封碎裂。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逸散开来！并非恶臭，而是一种极致的……杂糅着狂暴死寂与一点深藏湮灭感的冷冽气息！仿佛尘封千万年的冥土被掀开，又带着一丝焚烧百骸才能提炼出的霸道热力尾巴。

这味道太特殊！如同滚油滴入死水！

柜台上燃烧的一盏劣质腐脂油灯，火苗猛地朝瓷瓶方向一歪，随即剧烈摇晃，发出滋啦的声响，光线忽明忽灭！靠近柜台一排木格中，几样干涸药材上覆盖的灰尘，竟无风自动地簌簌滑落！靠得最近的一株品相不佳的“阴魂草”，灰败的叶片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起来，浮现一层死灰色的锈斑！

周鸷那双三角眼骤然眯紧！瞳孔深处贪婪和惊疑如同毒蝎的尾针急速交替闪烁！他猛地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个粗陋的瓶子，伸出的鸟爪般的手停在了半空，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凶丹”、“毒丹”、“奇丹”，但这股气息……霸道、混乱、隐隐带着一种连他多年浸淫药道的直觉都无法理解的……压迫感！如同药中……帝皇的……残片！或者……某种不应该存在于人世间的灾丹？

叶玄无视这些细微异象，仿佛只是随手拿出件俗物。他指节弯曲，指甲盖在瓶口轻轻一磕。

嗡……一声细微而清晰的金属颤音！

一粒鸽卵大小、颜色极其诡异的丹丸落入他掌心！并非温润玉色，而是外层呈现一种浑浊的玄黄，透着岩石般的死沉。但就在这玄黄色泽核心深处，却有一线线细如发丝的暗紫灰斑在缓缓蠕动、纠缠！每一次蠕动，都让周围的光线产生微微的扭曲凹陷感！

丹体表面，布满天然形成般的细密龟裂纹路。裂纹深处并非平滑，而是无数细微的、尖锐如霜棱的晶体凸起！冷硬！刺骨！不似凡品！一股凝若实质的凶煞冷芒在丹体流转，即便在昏暗的油灯下，也微微刺痛着视网膜！

周鸷的呼吸，瞬间粗重了一分！他是行家！那细密的裂纹和晶体，绝非后天形成！那是被恐怖药力反复锤炼、强行凝固后形成的……天然道痕！虽然只是雏形！而那暗紫灰斑的每一次蠕动……都让他灵魂深处那点微薄的修为根基……本能地悸动！

“混元三阳丹。淬骨，炼筋，冲煞窍。”叶玄的声音依旧平板，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在描述一张陈旧的药方。“药性烈，需玄阶以上体魄根基方可尝试冲关，否则……”他顿了顿，兜帽阴影下的唇角似乎扯动了一下，“三阳焚烬，骨作砂。”

“混元三阳丹？”周鸷眉头紧皱，三角眼几乎黏在丹药上，记忆深处疯狂翻找，没有丝毫有关这名字的印象。玄黄带紫灰，裂纹如棱晶……这等异相从未记载！绝非寻常烈性丹药可形容。但他多年老油条，脸上惊疑瞬间压下，转为刻意的怀疑。“哼，名字倒是叫得响亮。破名头糊弄人的多了去了！气味倒是邪门，谁知道里面用了什么烂血腐根炼的剧毒玩意儿？”

一只瘦骨嶙峋的鸡爪手从袖中伸出，指缝里还带着陈年药渍。周鸷捏起一枚边缘锋锐如刀、尾部镶嵌着惨绿色细小源能核的骨符切药刀。指尖灌注一丝灵力，惨绿色微光沿着骨刀的螺旋血槽幽幽亮起，带起冰寒刺骨的气流。

“嗤！”一声轻响，骨刀锋芒精准无比地刺向那粒混元三阳丹！

他要验证！看是徒有其表的邪气丹，还是真有料的硬东西！

刀尖触碰丹体玄黄表层的瞬间！

滋——！！！！！！！

不是金铁交鸣！不是丹体碎裂！

而是……

一种……

极度刺耳的……

空……间……被……强……行……撕……开……

又被……蛮……力……冻……结……凝……固……

的诡异噪音！

骨刀那镶嵌着源能核的、足以轻易切开精铁的前端刀芒，在触及丹体表层龟裂细纹的刹那……

瞬间！

如同烧红烙铁投入极寒玄冰！

寸寸！

崩……毁！

化……粉！

湮……灭！

那崩解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从触碰点向上蔓延！

一息！

只一息！

周鸷手中那枚价格不菲、用以专门试验凶丹硬度的上品骨刀！前端淬炼精金的锋锐部分连同惨绿源能核的光辉一同湮灭无痕！仿佛从未存在！剩余的骨柄断面光滑如镜，却覆盖着一层急速蔓延的、散发着灰白寒气的细密冰晶！

冰晶沿着刀柄瞬间攀上周鸷的手指！

“啊！” 周鸷怪叫一声，如同被毒蝎尾针刺中，触电般将只剩半截的残破骨刀远远丢开！“嘭！”砸在墙角一堆腐烂药材上，断口冰屑四溅，将几株低阶的药草直接蚀穿冻裂！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触碰到断刀的右手食指和拇指，上面也覆盖了一层死灰色的细微冰霜！一股冰冷霸道、带着混乱吞噬意念的气息正顺着他指尖的经脉急速向上侵蚀！所过之处，气血凝滞，指尖瞬间失去知觉！

周鸷脸色煞白，慌忙调动体内微薄的灵力疯狂涌向指尖，全力驱逐。好在那寒气看似霸道，却后继乏力，如同无根之水，很快被驱逐。饶是如此，他两根手指也已冻得乌青发麻，微微颤抖。

“你……！”周鸷惊魂未定，再看叶玄掌心那粒毫发无损、依旧静静散发着诡异寒芒与玄黄死气的混元三阳丹时，眼神彻底变了！

恐惧！贪婪！还有一种赌徒看到奇珍时不顾一切的狂热！

“道境遗毒？还是……上古凶兽内丹碎片炼成的？”他声音都在发颤，再不敢小觑眼前这个浑身被罩在破烂斗篷里的人。能炼制或者“处理”这种层次东西的存在……绝不是善茬！那“骨作砂”的警告，可能并非虚言！更可能是对方眼中……的常态？他看向叶玄的眼神，多了一层深深的忌惮。这瓶子里的气息，绝非寻常熔炼手法能成！甚至非人力可为！

“猎丹。”叶玄收回丹药，重新塞进瓶口，指尖随意拂过断口蜡封，重新封住瓶口。那刺骨的冷冽气息瞬间收敛大半。兜帽阴影下，那两点幽深的眸光扫过周鸷颤抖的手指：“收，开价。不收，换铺。”

言简意赅，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冰冷。仿佛刚刚毁掉别人一件价值不菲的鉴定工具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鸷心头狂跳，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双手不由自主地在油腻的袍子上擦了擦：“收！收！绝对收！大爷您见谅！老朽眼拙！老朽眼拙！”他彻底收起了试探之心。这种煞星，这种邪丹，必须拿下！他有预感，这三粒东西……绝非凡品！也许能让他这冥骸药坊的名头……在鬼灵城上层挂个号？

他搓着手，枯瘦的老脸扭曲着：“只是……大爷您这宝丹……实在太过惊人！药力凶霸内蕴，老朽这点微末道行怕是一粒也消受不起，更是闻所未闻！这价值……啧啧……”他贪婪地盯着叶玄怀中的瓷瓶，“您开价？只要在情理之中，老朽绝不还口！”

“识货，便有价。”叶玄声音嘶哑，“不识，便是枯草。三十块下品灵髓。”

周鸷倒吸一口凉气！三十块下品灵髓？！相当于一个小修真家族的全部流动资金！在腐骸荒集，足够买下十间他这样规模的铺子！但……一想到刚才那骨刀瞬间湮灭的景象……值！绝对值！

“嘶……大爷您这……”周鸷脸上肌肉抽搐，露出极其肉疼的表情，眼底的贪婪却更加炽热，“太狠了！三十块……这……小店倾家荡产也未必……”他飞快地算计着，自己库房里压箱底的珍品，全部抛售能凑出多少？十五块顶天！怎么办？这丹绝不能错过！

“二十。不二价。付不起，告辞。”叶玄转身便欲离开。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劫丹气息在他胸骨深处隐隐刺痛，每在这里耽搁一分，被窥探的可能便多一分。他没有时间和这老油条周旋讨价还价。

“别！大爷请留步！留步！”周鸷急得差点直接从柜台后跳出来，慌忙绕过柜台拦住去路，又不敢碰触叶玄的斗篷，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二十！二十就二十！大爷您稍候！稍候片刻！”他声音都带了哭腔，如同剜去了心头肉，“我这就给您取！”

他快步跑回柜台后一个布满符文的陈旧铁柜前，嘴里念念有词，枯瘦的手指带着极其熟练却掩饰不住颤抖的手印按在铁柜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眼珠形状的符纹上。铁柜内部传来沉闷的金属机括撞击声和灵力流动的嗡鸣。

就在周鸷打开铁柜内层禁制的瞬间，一股难以察觉的、腐朽中蕴含着一丝古老药香的淡淡气息从柜子深处泄露出来，极其微弱，却透着一股被岁月掩埋的霸道！这气息如同无形触须，瞬间就引动了叶玄怀中！

不是那装着混元三阳丹的瓷瓶！

而是……

那枚紧贴他胸骨放置的混沌劫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