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寒渊烬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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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厚重的铅云挤压着天穹，暴雨的狂躁似乎被无形的巨手骤然扼住了喉咙，只留下冰冷的余韵在浸透血污的泥泞里缓缓弥散。断裂的石梁斜插在黏稠的暗红泥浆中，如同巨兽的残骸利齿。凝固的空气里混杂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焦糊的骨尘气息以及一种……源自混沌终焉的冰冷余烬威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灵魂之上。

叶振山僵直地佝偻着。

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架的皮囊，只靠着一丝凝固的惊骇维系着最后的站姿。他那张刻板威严、此刻却因巨大反噬和无法理解的事态而彻底扭曲失控的老脸上，肌肉如同风化龟裂的石像般剧烈地抽搐着。浑浊的瞳孔凝固在雨幕深处、淡青剑光消逝的方向，充满了极致的骇然与……一种源自血脉根源的、被更高等力量彻底俯视碾碎的卑微恐惧。

“咳……呃……” 一口粘稠温热的污血混合着细碎的内脏渣滓从他紧咬的牙关缝隙中猛地溢出，顺着下颌灰白的胡须滴落在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断骨旁。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枚耗费他数十年心血温养、早已与自身神魂交融的厚土山印核心，那道被星芒剑气精准贯穿的、细微到极致的裂痕，此刻正如同冰面蔓延的蛛网，无声撕裂开来！每一次细小的裂隙扩张，都带来灵魂被活剐般的撕裂剧痛！

印毁！

道基崩毁！

毕生修为！立足叶家分家的权势根基！晋升更高境界的野望！就在这须臾之间！被一道天降的、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窥探的毫芒……彻底……葬送！

不甘！怨毒！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吞噬了他的残魂！可怖的反噬灵力在崩溃的经脉内疯狂乱窜，无情地撕扯着他残存的生机。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杂着剧痛与绝望的嘶哑呜咽，布满血丝的老眼猛地转向废墟中心！

那个怪物！

那个毁了这一切的根源！

轰——！！！

失去了叶振山大阵的恐怖压制，叶玄体内被强行点燃、已然失控的混沌劫骨反噬彻底爆发！

他原本蜷缩残破的身躯被生生“撑”开！

覆盖胸膛、脊背、双臂的狰狞骸骨魔刺之铠如同被点燃的地狱荆棘丛林！无数粗壮扭曲、边缘流淌着沸腾暗紫劫火、覆盖着幽邃劫纹的骨刺疯狂滋长！如同饥饿亿万载终于苏醒的魔龙，向着冰冷的虚空和沉重的雨水贪婪地舒张、穿刺！

嘶啦！咔嚓嚓！

骨刺疯狂撕裂着覆盖其上的破碎皮肉与污浊衣物，如同挣脱囚笼的巨爪！粘稠的、混着墨绿毒浆和脏腑碎末的暗紫色腥臭血液如同熔炉里溅出的焊渣，从骨骼与皮肉的剧烈撕裂处喷射、流淌！染红了惨白的骨刺尖端！每一根骨刺的延伸，都伴随着血肉剥离的残酷摩擦与细微爆裂的呻吟！

剧痛！

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总和！如同灵魂被架在混沌劫火上反复炙烤，躯壳被无数柄烧红的骨锯同时分解！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更像是濒死凶兽被点燃残暴之血的干哑嘶吼，从叶玄那被狰狞骨刺外甲覆盖、仅余一道细缝的口腔深处狠狠挤压而出！他剧烈地痉挛、抽搐！被骨铠裹挟的断臂疯狂地刮擦着冰冷的地面，在泥浆中犁出道道血痕！那张深陷在骨刺丛中的脸被更多的灰白死气吞噬，露出的唯一眼眸细缝里，那两轮深紫妖渊中心的两点黑暗奇点疯狂旋转搏动，如同两颗濒临爆发的超新星核心！其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更燃烧着一种焚烧万物的暴戾与……混乱！！！

这失控的劫骨反噬！是献祭自身血肉强行催动的混沌毁灭伟力！是双刃剑！它撕裂抵抗！更在撕裂自身存在的根基！如同饮鸩止渴，每一寸骨刺的延伸都代表着生命本源的疯狂流逝！

劫种内那滴混沌劫妖血髓如同被点燃核心的引擎！疯狂搏动！释放着狂暴的力量支撑劫骨生长！亦在不断透支着劫种本身蛰伏的生机！灰烬灵根更是趁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噬死寂狂潮！疯狂吞噬着劫骨滋长时榨取撕裂的所有生命血气！

内耗！

燃烧！

崩塌！

在加速！

这具幼小的凡躯，如同在双重毁灭之火的夹缝中疯狂舞蹈的残烛，光芒暴涨的同时，亦预示着……更彻底的灰飞烟灭！

然而！

叶振山看到了！

他那双因痛苦和仇恨而浑浊的瞳孔中，映照出那具在痛苦中挣扎嘶吼、被骨刺之铠包裹的魔躯，瞳孔深处燃烧着的并非绝望，而是……一种扭曲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极致怨毒与……贪婪！

“呵……呵呵……呵……”粘稠的血沫顺着扭曲的嘴角流下，叶振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断续而疯狂的嗤笑，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光彻底被贪婪的赤红淹没。“好……好啊！老夫……印毁道崩……可你这……妖孽也完了！你的骨！你体内的邪物！都将是我的！是老夫重登巅峰的……踏脚石！！！”

濒死的绝望与贪婪的疯狂在他老朽的身躯里交织出最后一股邪力！一股完全舍弃了防御、引动残存所有崩乱灵力，燃烧他毕生气血精元、甚至隐隐带上一丝魂魄自燃邪光的决绝力量！

“给……老夫……过来——！！！”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一只只剩下皮包骨、此刻却燃烧着诡异黑黄光泽的枯瘦鬼爪，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魔爪，无视了混沌劫骨铠甲上无数燃烧着劫火的狰狞倒刺，更无视了那足以洞穿精钢的锋锐！带着同归于尽的凶戾与贪婪！狠狠……

抓向了叶玄胸前那最混乱、能量最狂暴的核心区域！那片在骨刺间隙下、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劫骨根基盘结涌动的……

劫……种……位……置！！！

他要在自己彻底湮灭之前！强行撕开那骨甲！挖出那邪物的核心！据为己有！即便是死！也要拖着这毁了他一切的妖孽一同沉沦！他的力量！他的骨！都要成为他叶振山复仇的祭品！！！

嘶啦——！！！

枯骨鬼爪在触及燃烧劫火的狰狞骨刺丛林的瞬间！覆盖其上的诡异黑黄邪光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沸腾的劫火瞬间点燃、焚灭！灼热的刺痛让叶振山脸上扭曲抽搐，发出非人的低吼！

但他没有退缩！燃烧着魂气血元的力量疯狂前推！

噗！噗噗噗！

数根阻挡在前、粗如儿臂的劫炎骨刺瞬间崩断、化为焦黑的碎末！鬼爪带着决绝的狠戾，硬生生穿透了骨刺的拦截！

五根如同枯枝、此刻却被自身精血魂元强行“镀”上一层黯淡乌金般色泽的指爪！

如同五柄烧红的尖锥！

带着叶振山毕生的怨毒与疯狂！

悍然刺入了……

叶玄胸前那被骨刺丛林覆盖撕裂、血肉翻卷焦黑、深处隐约可见搏动劫光的……

胸骨！之！下！！！

“呃——！！！”叶玄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铁钎瞬间刺穿！那被骨铠包裹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发出一声扭曲变调、如同灵魂都被洞穿的恐怖嘶鸣！

剧痛！不仅是肉体！当叶振山的指尖真正刺入胸骨、接近那劫种所在的刹那！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混乱！如同万载火山爆发前积蓄的毁灭暴虐的巨力，在劫种与劫骨的共鸣下瞬间被引爆！试图将这侵入者彻底撕碎！

同时！叶振山那燃烧魂魄精血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了劫骨的核心结构！疯狂地撕扯！引动那原本就不稳的劫骨之力更加暴走！冲突！

“出……来——！！！”叶振山老脸狰狞如鬼，七窍都开始渗出粘稠黑红的污血，口中发出如同野兽啃噬骨头的“嗬嗬”怪吼！枯瘦的手臂肌肉如同吹胀的气球般鼓起，几乎要炸裂！他的五根指爪深陷在叶玄胸膛的焦糊血肉与脆裂胸骨之间！不顾一切地向下抠挖！目标直指那搏动的核心！

这疯狂而凶戾的接触！如同在叶玄这具行将崩塌的“混沌熔炉”里，又狠狠地砸入了一块燃烧着剧毒的陨石！引爆了最后的连锁崩塌！

嗡！！！

劫瞳深处两点黑暗奇点骤然亮得如同濒临爆炸的奇点！一道混合着极致痛苦、毁灭暴怒与混沌饥渴的意念洪流轰然炸开！

噗——！！！

一道混杂着无数暗紫色骨茬碎片、燃烧的劫火、以及喷涌的脏腑毒浆的毁灭能量柱！如同被强压熔岩冲破的火山口！瞬间从叶玄胸前被叶振山鬼爪抠挖破坏的创口处……

轰然喷发！！！

嗤——！！！！

能量柱毫无花俏地正面冲击在叶振山的胸膛之上！

没有惨叫！

只有一声极其短暂、如同朽木被烧透断裂的细微脆响！

叶振山那燃烧着最后凶戾精血的老朽身躯！

如同被投入了亿万吨级的焚化炉内！

在接触毁灭能量柱的万分之一秒……

瞬间！

由内而外！无声……

气化！瓦解！消融！！！

覆盖其表面的乌金邪光如同肥皂泡般无声崩灭！

皮肉骨骼被狂暴的劫火焚毁为灰白的烟尘！

连同他那燃烧扭曲、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残魂碎片！

一同……

在紫黑色的能量烈焰中……

化为……

一缕……

迅速弥散在冰冷雨雾中的……

污秽……

余……烬……

青林镇叶家分家大长老……

叶振山……

形神……俱灭！

轰——！！！

反噬冲击爆炸的威能虽被叶振山几乎完全承受，但爆炸点的剧烈震动和能量余波依旧狠狠撞在叶玄自身已然不堪重负的混沌劫骨之上！

噗！

胸前那处被强行贯穿的劫骨创口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炸开更大的豁口！包裹其下的、惨烈深陷的血肉创面被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断裂的焦黑骨茬裸露出来，无数细密的裂纹在覆盖全身的劫骨铠甲上疯狂蔓延！

噗通！

叶玄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

覆盖着狰狞骸骨尖刺的巨大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沉重地向后砸在巨大的赤鳞毒蝰残骸之上！碎裂的蛇鳞混合着他破裂的内脏碎片四溅飞射！他重重地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更加微弱、如同溺水之人最后挣扎般的痛苦抽搐和沉闷闷哼。

劫骨铠甲表面的幽邃劫火光芒迅速黯淡、摇曳、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灰白死气如同蔓延的霉菌，迅速侵蚀覆盖了他暴露在骨甲缝隙间的最后皮肉！

力量……在飞速流逝……

混沌劫妖血髓在超负荷爆发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虚弱……

劫种核心那两滴新熔铸的劫妖血髓光芒微弱…

灰烬灵根的死寂吞噬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残存的生机……

连那覆盖全身、象征力量亦象征自我毁灭代价的劫骨铠甲……

都因承受了内外双重崩坏冲击……

而发出了……

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呻吟……

如同行将崩塌的山崖……

死亡！

冰冷彻骨的……

终结气息……

如同巨蛇……

缠绕……

勒紧……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双重毁灭旋涡彻底吞没的沉沦临界点！

嗡！！！

废墟边缘！

那片被血水和泥浆浸透的碎石乱砾之中！

一截……仅有寸许长短！通体乌黑！边缘闪烁着细微难辨却极度锋锐幽光、仿佛能轻易划破空间的……

破碎戟尖残骸！！！

此刻！

正无声地……

亮起了一点……

极其……极其……微弱……却……

穿透了冰冷的雨幕！

穿透了浓郁的血腥！

甚至穿透了叶玄识海中那沉重混乱的痛苦迷雾与灰烬灵根的死亡吸噬屏障……

散发出一缕……

如同……宇宙胎膜尽头……

一点……寂灭……星……烬……在……

万古……寒……渊……深处……

重新……

被……点亮……的……

微……弱……幽……芒！！！

这缕光芒……

冰冷！

死寂！

却……

仿佛带着……一丝……奇异的……

锚……点……般的……

稳定……

感！！！

这缕微光如同投入冰海的引路灯塔！

骤然穿透混沌！

刺入叶玄那被剧痛与毁灭撕扯的识海深处！

与那新凝的混沌劫瞳核心！

与那蛰伏虚弱的劫种幽光！

产生了……一丝……

奇诡……而……

清晰的……

同……源……共……振！！！

一股源自劫道本源的冰冷悸动，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唤醒了劫种深处那濒临沉沦的冰冷意志！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