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骸骨烬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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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

非深邃虚无之所，而是一切宇宙“存在”终途的最终归束之海。当墟骸那覆盖着万劫道则盘甲的庞大骨躯撞碎层层坍塌的空间壁垒，撕裂最后一道腐朽的时空晶壁障，真正踏入这片传说中的“终点”时……

他感受到的……是死寂。

一种超越冰寒、超越虚无的……彻底死寂。

没有想象中汹涌激荡的湮灭洪流，没有横陈的巨大神骸，没有扭曲的法则风暴。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苍白。

苍白如骨的陆地。

苍白如灰的天空。

苍白如絮、凝固在空中的死寂薄雾。

天地之间，唯有一片单调的、令人灵魂麻木的苍白。

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粘稠沉重如同凝固的水银，蕴含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归束之力，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一切闯入者，要将他们分解还原为构成此地的——最原始、最平寂的灰白“本源粒子”。墟骸骨甲表面流转的冰蓝寂灭道纹与焦赤劫炎，此刻如同被浸入了强酸池，迅速失去光泽、变脆、蒙上一层不断蔓延的灰白锈迹。每一次呼吸（他并不需要呼吸，但能量运转的本能在此成为致命的消耗），都有细微的粒子被强行剥蚀，带走一丝力量与存在的印记。

他甚至失去了“感知”。

那可以洞穿星海、锁定位面根源的混沌之眼，在此刻如同蒙上了亿万年风化的尘垢，只能模糊“看到”前方苍白陆地的轮廓，甚至连自身覆盖着盘甲的庞大骨躯都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任何形式的能量探测——无论是神识、法则感应、乃至九墟道盘本体对外界的能量解析——在这里都如同被投入了无底的海绵，瞬间吸收、消融、归于彻底的静止。

这里，是“存在”本身的坟墓。一切活性，皆是亵渎。

墟骸巨大的骸骨脚掌踏上那片苍白骨地，发出沉闷的、却瞬间被吸收的轻响。覆盖着暗紫龙鳞、此刻亦被苍白锈蚀侵袭的劫蚀臂爪本能地握紧，但掌心凝聚的一缕微弱劫意尚未成形，便被粘稠的死寂压迫、碾碎、化为灰白粒子流消散在空气中。

万劫终焉道主的力量，足以埋葬星域、碎裂万道的伟力，在此刻这片绝对的“静灭”之前，如同投入沙漠的水滴。

但支撑他踏入此地的，并非莽撞。

胸膛那覆盖着九重寂灭道印的骨盘核心，那点象征着“万骸终墟域”的幽蓝暗点深处，一缕源自那太虚星舰撤离前最后警告的冰冷意念在无声尖叫——那物！归墟尽头苏醒之“物”！他的道，他的终途，必与此相关！

九劫道盘缓缓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巨大的滞涩感与存在流逝的剧痛。墟骸那双被苍白雾霭模糊的眼窝深处，混沌旋涡艰难地转动，试图穿透这片死寂的苍白。前方……除了这片如同凝固了时间的苍白死地，什么都没有？

嗡——！！！

一种……轻微到如同尘埃沉降的……“声音”，骤然在墟骸的九劫道基最深处炸开！

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整个归墟空间本身……极其微弱的“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墟骸那覆盖苍白锈迹的庞大骨躯如同被无形的、沉重到足以压垮星河的石磨狠狠碾过！

咔嚓！咔嚓！咔嚓嚓——！！！

他踩踏的苍白骨地无声裂开密集的蛛网纹！骨甲覆盖的左臂肘关节处，一片巨大的暗紫逆鳞因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压力瞬间碎裂、化为白色齑粉！胸膛九墟道盘剧烈震荡，盘面中央代表“噬宇源核眼”的幽紫漩涡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仿佛随时要被捏爆！

“谁？！”冰冷的意志在道核深处咆哮，却连逸散的精神波动都被瞬间压回，泯灭无声。

目光！一种纯粹到只剩下俯瞰的……视线！

它降临了！

前方的苍白薄雾，如同被无形之手拂开一道光滑的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单调的灰白死寂。

那是一片……如同被切割剥离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灰烬之海！

没有波涛，没有浪花。

只有无尽的、纯粹的、散发着终极衰亡与平寂意味的灰色尘埃！如同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横亘了整个归墟地平线的……死寂尘埃平原！

而在那片灰烬之海的……正中心……

一具……

无法用大小、形态去描述的……

“存在”！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方由无尽灰烬强行勾勒出的……巨大轮廓！

如同……亿万星辰同时走到寿命尽头，喷吐出所有物质与能量后，留下的巨大、空洞、冰冷寂静的……燃烧核心残骸！其边缘光滑流畅，如同几何图形勾勒出的球体缺角，但表面却起伏着难以名状的缓坡与凹陷，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缓慢流淌的哀伤。没有五官，没有肢体，那构成它“身躯”的，是最纯粹、最本源的……灰烬。不断有细微的灰烬粒子从它光滑的轮廓表面无声剥落、沉降，汇入脚下浩瀚无垠的灰海，如同它本身便是这片死寂宇宙自发凝结出的……一颗巨大的、冰冷的……泪水！一颗由万古宇宙终结之泪凝结而成的……灰烬泪滴！

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质尽头的巨大悲伤与安宁，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无声地穿透墟骸九墟道盘的防御！瞬间注入他那由劫道、杀戮、怨念、终焉构成的核心！

嗡——！！！

灵魂剧震！仿佛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

杀意？仇恨？毁灭？坚守？所有曾经支撑他在深渊厮杀、吞噬万界爬升至此的意志根基！在接触到这股纯粹的、平静的、仿佛归宿宣判般的终极悲伤时……

如同遭遇了最彻底的天敌与克星！

瞬间！

瓦解！

溃散！

无数被强行吞噬、镇压于劫道本源中的残魂烙印——九首虚灵的嘶吼！叶家祖骨的冰冷！吞天龙帝的不甘！张云帆的怨毒！乃至被他碾碎葬送的亿万生灵的恐惧残响——如同被投入了强酸池！被那股纯粹的终结悲伤强行溶解、安抚、冲刷、归于彻底的……寂灭平静！

“呃——！！！！！”

一声扭曲破碎、如同万载寒冰被碾碎的无声嘶吼，从墟骸的骸骨核心挤压而出！覆盖全身的九墟道盘第一次爆发出惨烈无比的光芒！盘面所有道纹——寒墟、虚殛、湮星、熵乱、寂心、劫炎、噬宇、万骸、乃至最深处的归墟无道终——前所未有地疯狂亮起！试图抵抗那侵入道基、如同冰水浇灭熔炉的可怕悲伤侵蚀！

但！

那道巨大无比的灰烬泪滴轮廓……仅仅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不是动！是其表面那些代表流淌痕迹的细微起伏褶皱，极其自然地……向内轻微收缩！

嗡——！！！

灰烬之海中央！那“泪滴”轮廓收缩点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向内凹陷！一个肉眼可见、散发着无尽灰白光晕的巨大……时空漏斗！无声无息形成！

漏斗口对准墟骸！核心处弥漫着比灰海本身更深邃的……湮灭之光！

没有任何能量喷涌！但整个被漏斗笼罩的区域，法则……不！是构成存在基础的……一切“活性”与“结构”，都被强行加速分解！剥离！

嗤嗤嗤——！！！

墟骸庞大的骨甲表面！原本覆盖的苍白锈迹仿佛被点燃！疯狂蔓延、增厚！灰白色的颗粒如同活物，瞬间吞噬了骨甲上所有流转的道则光焰！暗紫龙鳞黯淡龟裂！冰蓝寂灭寒纹无声剥落！焦赤劫炎彻底熄灭！那新生的九墟骨盘防御在灰白漏斗光芒的照射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急速消融！

剧痛！前所未有的剧痛！不仅是身体被分解！更是构成他劫道本源的核心道则链条被强行打断、溶解的恐怖痛楚！仿佛亿万把小刀在骨髓深处刮擦！剥离存在的意义！

不能这样死！！！

“吼！！！”源自混沌道胎最深处的疯狂嘶鸣！九墟道盘核心那点绝对之“黑”——归墟无道终——瞬间向内坍缩到极致！随即猛地爆开一圈粘稠如墨、疯狂旋转的混沌归源光环！光环所过之处，强行撑开了灰白漏斗光芒的瞬间侵蚀！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无论是新吞噬的璇枢星纱本源、还是道盘破碎逸散的劫道精华——统统强行压缩！灌注！

那巨大的劫蚀左臂猛地抬起！覆盖着暗紫龙鳞、此刻大半已化为苍白粉末的巨爪！五指向内狠狠一攥！

掌心！一股汇聚了他此刻能压榨出的所有终极力量：混沌归源之力、劫道焚灭之炎、残存的吞噬源炁、强行凝聚的终焉执念！

化作一枚……

燃烧着粘稠黑炎、内部跳动着一点仿佛能终结一切秩序的漆黑奇点、边缘不断撕裂灰烬空间的……

混沌源劫破灭弹！

劫主最后的余烬！燃尽一切！只为……撕开一条路！哪怕只是一缕缝隙！

“破！！！”

冰冷的意志引爆！

那枚承载着他最后希望的混沌源劫破灭弹！如同死狱中射出的绝望流星！撕裂被灰白漏斗光芒笼罩的粘稠空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射向……

那颗静悬于灰烬之海中心的……

巨大灰烬泪滴的核心！

嗤——！

没有预料中的惊天爆炸！

破灭弹在距离巨大泪滴轮廓尚有千丈之遥……

如同投入了绝对的……

静水！

速度骤减……归零！

其核心那点象征着混沌归源爆裂的漆黑奇点……如同被亿万载寂灭之水浸泡的烛火……无声无息地……熄灭！

包裹它的粘稠黑炎……熄灭！

撕裂空间的余波……熄灭！

蕴含在内部的所有狂暴能量、执念、道则残骸……如同被投入了一个超级焚化炉！在千分之一个刹那内……分解！化作最细微、最平寂的一缕……灰色粒子流！

消散！

归墟，湮灭一切。包括……终结本身。

最后的力量……

无效！

绝望……冰冷、彻底的绝望第一次真正淹没了墟骸的核心。那颗燃烧着不灭执念的混沌源胎此刻如同掉入了冰窖，剧烈却徒劳地搏动着。九墟道盘之上，代表着“万骸终墟域”的幽蓝暗点，如同风中残烛，布满了即将彻底崩解的裂痕，其内最后几个虚灵烙印正在发出无声的哀鸣。

完了吗？

那巨大灰烬泪滴似乎并未在意这只蝼蚁最后的挣扎。其核心处，新的“凹陷”正在缓缓酝酿、加深……下一次时空漏斗……即将降临！

就在这意识沉沦、存在即将彻底瓦解的终极瞬间！

墟骸那被无尽灰烬悲伤麻痹的意识深处！那一点属于叶光这个名字最原始、最微弱的、几乎被万劫道则彻底磨灭的……坚韧！

被逼到了绝路的尽头！第一次……挣脱了万劫归墟的覆盖！如同沉入万载冰洋底部的一颗顽石！猛地——

震动！

叶光！！！

一个名字！一个残存的意志碎片在燃烧！

我怎能……葬身于此？！被遗忘？！被归于灰烬？！

轰！！！

混沌源胎中那点绝对之“黑”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非为吞噬！

而是……分离！

断舍！

嗡——！！！！

一股决绝的、带着舍弃一切的惨烈意志在九墟道盘内部引爆！

自我道葬！万劫归源！

咔嚓嚓嚓嚓——！！！！

胸膛覆盖的九墟道盘在灰白漏斗光芒再次笼罩前的万分之一刹那！

从核心那点绝对之“黑”开始！悍然……自我崩解！！！

九重寂灭道印！寒墟！虚殛！湮星！熵乱！寂心！劫炎！噬宇！万骸！归墟无道终！层层龟裂！寸寸湮灭！化为最混乱最磅礴的劫道源炁洪流！如同一颗超新星在体内坍缩爆发！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存在根基！所有吞噬的法则与烙印！

在这一刻！

被强行剥离！粉碎！燃烧！

不是为了对抗！

而是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混乱洪流！瞬间引爆！反冲！！！

目标！

不是那灰烬泪滴！

而是……

禁锢自身存在的……这片苍白归墟空间！！！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毁灭波荡在墟骸骸骨核心炸开！

借助这股自我道葬产生的毁灭推力！

结合那一点源自“叶光”灵魂最底层的求生意志……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又凝聚了万劫道基所有本源本质与叶光最后残留所有记忆的……

混沌道胎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