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石屋残烬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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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镇叶家分家后院与荒芜后山交接之处，一座小小的石屋孤零零地矗立着，像一块被时间遗忘、被族人厌弃的墓碑。

这便是分支长老会议后，叶玄新的“居所”。

石屋是用开采后山石料剩余的粗粝石块胡乱堆砌而成，缝隙间填塞的泥浆早已在风雨侵蚀下大片脱落。窗户？只有墙壁高处一个尺许见方、连窗框都没有的破洞，用几根腐朽的木条潦草钉着，聊胜于无地挡着寒风。门是由几块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烂木板拼凑，缝隙足以塞进手指，风霜可肆意穿行。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但年久失修，早已被虫蛀鼠咬出无数破洞，晴天漏光，雨天便成了水帘洞。

屋内的景象，比从外面看更令人心头发冷。

不过丈余见方的空间，冰冷潮湿，带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泥土地面坑洼不平，几丛湿冷的苔藓在墙角顽强生长。角落堆着些被前任守林人或猎人遗弃的破烂——折断的矛杆、裂了口的石斧、几张早已朽烂不成形的兽皮。除此之外，仅有一张用凹凸不平的石块和几块湿木条拼凑成的“床”，上面铺着薄薄一层枯草，便是全部的“家具”。

这里，便是叶玄被流放的“家”。

夜色深沉，冷风如鬼哭般从门缝、破窗和屋顶的破洞灌进来，卷起屋内冰冷潮湿的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雨早已停了，但彻骨的寒气却如同凝固的冰晶，无孔不入地钻进屋内每一个角落，更渗入人的骨髓。

叶玄蜷缩在那张冰冷的石头“床”上。没有被子，只有身上那件单薄的旧衣。寒意像无数冰冷的针，穿透衣物，扎在皮肤上，又钻进骨头缝里。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小团白色的雾气，迅速消融在更加寒冷的空气中。

身体的冻僵还不是最难熬的。

腹中传来一阵阵强烈的空虚感和细微的绞痛。整整一天了，只在大长老派人押送他来时，面无表情地扔给了他一个拳头大小的、硬得能当石头的粗粮窝头。这便是他一天的口粮。

饥饿感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他空瘪的胃里啃噬、搅动。他强行运行《青木吐纳诀》，试图吸引些微灵气入体，哪怕只能带来一丝暖意也好。然而，每一次意念引动，换来的只有更加冰冷的死寂。

丹田气海中，那团灰白色的死寂灵根，仿佛活了过来。

伴随着饥饿引发的虚弱感，这灰烬灵根也变得异常“活跃”。无需叶玄引导，它就像一块无比饥渴的海绵，自发地、贪婪地吸收着他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里本就稀薄得可怜的生命精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在给一个无底洞添柴，而那被吞噬的生命精气在灰烬灵根的同化下，化为更多的灰白死寂，沉重地坠在丹田深处，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带来更加刺骨的冰冷。

冷！

饿！

还有那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生命、拖向虚无的沉重感！

这三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酷刑，折磨着他五岁孩童的身躯和那承载着万劫余烬的灵魂。

“咳咳咳……”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咳嗽猛地冲出喉咙，撕扯着发紧的胸口。他蜷缩得更紧，小小的身体在冰冷坚硬石板的咯痛下微微发抖。每一次咳嗽，都牵扯得小腹饥饿的绞痛更加剧烈。

门外，风声凄厉。

屋角的苔藓散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腐败的微腥气味。

屋顶的破洞里，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投下一小片冰凉的光斑，映照着他灰白憔悴的小脸上，那双依旧幽深死寂的眼瞳。

五年了……这便是他的世界？冰冷的石屋，蚀骨的绝望，名为“灰烬”的绝路？

不！

混沌劫种在他眉心深处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的、桀骜的意志碎片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绝境？！

万劫归墟的余烬尚存！

区区凡尘囚笼！

也配磨灭吾之意志？！**

一种源自灵魂本质的、近乎荒谬的暴戾与不屑猛地驱散了部分屈辱与自怜！

但……

随即，一股更深沉的冰冷现实如同冰水浇头。

力量呢？

这具幼小的凡躯！

这该死的灰烬灵根！

连一丝像样的灵力都无法容纳！

拿什么去撕碎这囚笼？！

拿什么去轰破这绝路？！**

冰冷的意念在混乱的核心剧烈撕扯着！

劫种不屈的咆哮与灰烬烙印冰冷的现实如同在他灵魂深处激烈交战！痛苦，不仅是身体上的煎熬，更是这巨大的、无法调和的撕裂感！

吞噬！掠夺！

那混沌劫种的冰冷意念疯狂鼓动！

**以劫道为刃！

撕开这牢笼！

焚尽这凡躯的桎梏！**

**凡躯尽毁！

汝亦随灭！**

灰烬灵根传来的沉重死寂带着警告！

**此身若失！

汝之劫种！

亦是无根之萍！**

那就……变强！

劫种的嘶鸣带着疯狂的意志！

**将这具身躯！

化为承载劫道的器皿！

将这灰烬！

化为滋养劫道的资粮！**

滋……养？

叶玄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震！

一个冰冷而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

既然灰烬灵根无法被祛除，它贪得无厌地吞噬一切能量……

那么……

能不能利用它？

利用这吞噬的本质？！

将它吞入的能量，哪怕一丝一毫……

在被彻底转化为灰烬死寂、反噬自身之前……

从中……

榨取出……属于劫道的部分？！

一种极其微观、极其凶险的操控想法在心中疯长！

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边缘……

切割下……一丝最精纯的火种！

这念头诞生的刹那！

眉心深处，那点一直如同沉眠陨石般的混沌劫种，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某种引信！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坚韧到超越凡尘认知界限的冰冷意志，骤然从劫种核心被强行分离出来！它不再是宏大的道则意志，而是被浓缩、凝练成一种纯粹的、指向“切割”与“过滤”的执行力！

嗡！！！

这股冰冷的意志流，瞬间与叶玄自身的意念合一！无视了他微弱的经脉与承受极限，如同最精密的纳米手术刀，悍然刺入——丹田气海！

目标：那团正在自发运转、不断吞噬呼吸精气化为灰烬的……灰烬灵根核心！

如同最冷静的猎手，静静潜伏在那疯狂运转的、不断喷吐出更加浓重灰烬死寂能量的“转化点”之上！

就在一缕新生的、携带着微末生命精气的能量刚刚被吞噬转化、化为灰烬死寂能量流喷涌而出的万分之一刹那！

分——！！！

冰冷意念如同铡刀落下！

嗤！

一声只有他灵魂能感知的、极其细微的撕裂声！

那缕正喷涌而出的、纯粹的灰烬死寂能量流的顶端，一丝极其微小的部分——其最核心、最本质、几乎无法感知的那点“沉寂”属性——被这把无形的意念之刃……

强行切下、剥离！

不是能量！而是其蕴含的……属性本质！

剥离成功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蕴含着死寂规则的“源质”，被那意念之刃蛮横地捕捉！然后……

如同捕获了猎物的毒蛇！瞬间反卷！

没有融入经脉！而是……

直接导向……

眉心深处！

那点始终散发着冰冷幽光的混沌劫种！！！

噗——！！！

如同滚烫的油星溅入冰水！

劫种猛地一跳！幽光剧烈闪烁！那丝被强行剥离的、蕴含着灰烬灵根核心“沉寂”源质的“残渣”，被劫种散发出的混沌之力瞬间卷入、撕扯、分解！

无法吸收！

无法同化！

因为属性相斥！

但就在这股微弱源质被分解的瞬间！

仿佛在劫种内部引爆了一粒微不足道、却恰到好处的催化剂！

嗡！！！

一缕更加纯粹、更加深邃、如同打磨掉尘埃的黑色寒玉般……

纯粹的……

混沌劫力本源气息！

从劫种那点幽光深处……

被强行……压榨、淬炼……

释放出来！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尘埃！

但这缕本源劫力气息出现的瞬间！

它如同拥有了生命！完全无视了丹田灰烬灵根的阻隔与吞噬！

瞬间！

穿透了！

融入了叶玄那原本如同细线般微弱、几乎被灰烬灵根榨干的生命流中！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放入冰水中淬火的声音！

那缕微弱的生命流，在被这道霸道、冰冷、蕴含湮灭气息的本源劫力气息融入的瞬间！

性质瞬间改变！

它不再是温顺脆弱的生命精气！

而是变成了……

一缕……

极其微弱！

却蕴含着湮灭意志与混沌属性、强行抗拒着灰烬死寂法则同化的……

伪·劫力本源流！

嗤啦——！！！

这缕变质的能量流，如同烈性强酸流入了腐蚀性弱水！刚一生成，便在灰烬灵根的核心转化区内引发了剧烈的对抗与湮灭反应！

“呃啊——！！！！”

叶玄猛地发出一声痛苦到变调的惨叫！整个瘦小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铁砧，瞬间绷紧！拱起！又从冰冷的石床上重重摔落在地！

噗——！！！

一大口混杂着冰冷灰气的暗红色逆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射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和斑驳的墙壁上！

丹田之处！

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烧红的钢珠！剧痛！混乱！两种根本相克的力量在他体内最脆弱的源点疯狂冲突、对抗、湮灭！

灰烬灵根剧烈地膨胀、抽搐，它感受到了致命的挑衅，本能地爆发出更强的吞噬与同化力量！要彻底碾碎这缕不该存在的异端能量！

而伪·劫力本源流，则如同困兽，带着劫种赋予的桀骜戾气，疯狂抵抗！

冲突！

爆炸性冲突直接在丹田气海核心爆发！

身体成了战场！

每一次冲突爆炸的能量余波，都像是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他五脏六腑里疯狂搅动！经脉寸寸欲裂！筋骨不堪重负地呻吟！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微的血色裂痕！

痛！

超越了之前所有肉体痛苦的集合！

如同灵魂被架在万劫业火之上反复灼烤！

他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小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抽搐！汗水混合着血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

这代价……

太大了！

失败了吗？

凡躯……

终究承受不住劫道的力量？

就在这具幼小的身躯即将被内部冲突彻底撕裂、意识濒临溃散的临界点！

混沌劫种！

那颗位于眉心、释放出那一缕催化劫力后便沉寂下来的幽暗光点！

骤然！

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

嗡！！！

一股源于万劫归墟道则本质的、冰冷的“统治”意志，如同席卷一切的风暴，悍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