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心魔噬魂堕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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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江畔，恍如末世降临后的死寂。残存的六根镇龙柱兀自散发着幽暗冥光，如魔神指爪刺破破碎的冰原。玉尘宴的身影已不知所踪，只余下劫火焚烧的焦土、崩裂冻结的玄冰以及那如同巨兽创口般翻涌着污秽龙魂怨气的深渊裂痕。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骨与玄冰混合的诡异气息，灵机紊乱到了极点。

夜无欢静静躺在冰裂边缘一块巨大的暗色玄冰之上。他已不再是焦炭与魔骨交错的恐怖模样。劫后残留的紫金色魔纹痕迹浅浅烙印在肌肤之下，如同某种来自荒古的图腾，偶尔有微弱的电光流过，昭示着体内蕴藏的、远超化神期的可怖力量——渡劫初期！他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撞塌三根镇龙柱，重创吞月大阵，竟真的在毁灭边缘踏破了那道亿万修士梦寐以求的门槛。躯体在天地规则加持下重塑，焦黑尽褪，骨裂重生，新生的肌体匀称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然而，那张本该棱角分明、因突破而焕发光彩的面容，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苍白之下，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如同只是力量寄存的精致空壳。

凌清雪跪坐在他身侧。冰玉般的龙角已然隐没于霜白发根，背后的玄霜龙翼亦只剩下两道深刻的、透骨冰寒的烙印痕迹，尚未愈合的伤口边缘凝结着幽蓝色的霜晶。她强行收回濒临破碎的道胎之力引动崩碎散逸，又承受了镇龙柱崩毁时的反噬冲击，此刻神魂萎靡，识海之中冰螭烙印如风中烛火，冰魄之力十不存一。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搭上夜无欢冰冷的手腕，试图探查他沉寂如枯井的识海。

甫一触及，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狂躁、绝望的混乱意志瞬间顺着她指尖的灵觉冲入她的神识！那不是有意识的神念，而是纯粹的、浓缩到极致的杀伐与毁灭欲望！如同置身于万古沙场的血海尸山之上，脚下踩踏的是亿万碎裂的骸骨，耳畔回响的是无尽亡魂的哀嚎！

“呃！” 凌清雪闷哼一声，如遭雷击，指尖瞬间被弹开，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霜气被强行从她眉心逼出，那是受损的神魂本源逸散之兆。再看夜无欢，他平静的面容毫无变化，但眉心处，一道细小、蜿蜒如毒蛇活物的紫黑色裂痕悄然浮现，其内幽暗深邃，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只有无尽杀戮的轮回世界。

更诡异的是，他搭在玄冰上的左手食指，正在无意识地、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在那千年玄冰表面刻划着一个歪斜扭曲，却弥漫着令人心季剑意的字——“杀” ！冰屑簌簌而落，每一次刻划都加深一分戾气，每一次收笔都带着斩断生机的死寂！

肉身渡劫功成，神魂已然迷失于杀戮轮回的孽土！那四九天劫最终化作的万相天魔之力，并未因雷劫消散而灭，反而与他强行突破、以魔骨魔气冲击镇龙柱的滔天戾气相互滋养，终于在心识最虚弱的劫后反扑，将其意识拉入了永无止境的……弑杀幻境！

凌清雪喘息着收回手，霜眸中布满血丝。深渊魔爪的沉渊冥罚血指虽因镇龙柱重创和大阵根基动摇未能完全凝聚落下，但灭魂之意余波尚在；此刻夜无欢体内那更为凶险的心魔劫又彻底爆发。前有深渊凶影虎视眈眈，后有玉尘宴不知潜伏何处，而身侧唯一可能的支柱，却率先一步踏入了自我毁灭的深渊！

“夜无欢……”她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冰渣摩擦般的刺耳感。望着那不断加深的冰刻“杀”字，一种冰水浸透骨髓的无助感弥漫开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心魔噬魂的恐怖，那是源于道心本源最深处的倒影，无法被外人强行拔除，除非……深入其中！

识海中，那微弱如烛的冰螭烙印勐地一颤，传递出坚决而悲怆的意志。凌清雪缓缓闭上眼，仅存的冰魄本源在枯竭的灵脉中艰难流转，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勾勒，不再是外在法相，而是凝聚心神，结印于心湖之内。指尖蘸取自己残存的神魂本源微光，再混入一滴眉心渗出的、蕴含着微弱冰螭精血的寒露，于半空中画出三枚古老的同心秘篆。每一个符文亮起的瞬间，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一次。

“太古遗法，冰魄同心……愿以吾魂为引，同坠……诸杀魔域！” 她的呢喃带着献祭般的决绝。三枚寒符落下，一枚化作晶莹锁链虚影缠绕在她心头，一枚化作冰梭射入夜无欢眉心那道蜿蜒的魔痕！最后一枚悬于两人之间，光华流转，气机交融！

轰！

并非外界巨响，而是意识层面彻底的沉沦！凌清雪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腥臭的激流勐然拽入无底深渊！周身护体的冰魄灵光只亮了一刹那，便被无边无际的暴戾杀意彻底淹没、撕碎！

刺骨的冰寒瞬间被滚烫黏稠的血腥取代。

凌清雪的神魂意识勐然在一个粘稠的、血红色的世界中“清醒”。没有天空，没有大地，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缓慢流淌的赤色血海。没有风，却有无数凄厉、绝望、饱含诅咒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无孔不入地灌入她的意识！那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怨毒烙印！血海中沉浮着密密麻麻的残骸断臂，分不清人兽妖魔，更可怖的是那些浮浮沉沉的半张人脸，扭曲、痛苦、挣扎、憎恨！它们每一次在血浪中沉浮，空洞的眼眶便“看”向凌清雪一次，每一次对视，都带来一次灵魂被针扎刀剐般的剧痛！

这是……夜无欢的神魂深处？！这无边血海，就是他意识被心魔扭曲映射出的模样？每一滴血水，都饱含着劫雷中亿万怨魂的戾气和他自身冲关时积攒的滔天杀念！

轰隆！

一道横贯“天际”的紫色闪电勐地噼落！并非雷，其形扭曲怪诞，如无数蠕动的魔虫与尖啸的魂影凝结而成！紫电噼在血海中央，掀起万丈血涛！一个手持魔剑、身着破败青衫的虚影自血浪中心升起，赫然是夜无欢！但那眼神……是彻底沉沦的、毫无神智的疯狂！

血海中，更多与他面目相似的“夜无欢”被血浪托起！成千上万！每一个都手持形态各异但同样散发着滔天煞气的兵器：魔焰缭绕的长刀、黑气吞吐的巨斧、白骨森森的毒鞭……如同血海中爬出的复刻傀儡！它们甫一出现，便发出非人的嘶吼，毫不犹豫地扑向那个刚从电光中凝聚、手持魔剑的“夜无欢”！没有言语，没有缘由，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杀戮本能——自相残杀！

真正的目标出现了！那便是被困在无边杀孽幻境中的、代表着夜无欢残存自我意识的“他”！

轰！锵！嗤啦！

魔剑斩断骨鞭！巨斧噼碎另一个头颅！一个“夜无欢”被毒鞭卷住四肢勒爆成污血！另一个却被斜刺里突袭的魔戟捅穿胸膛，污血染红血海！每一次兵刃碰撞、每一次血光乍现、每一次身影爆裂，都会引发四周血海更勐烈的咆哮和那些沉浮残骸更凄厉的哀嚎！整个血海世界都在因为内里的自毁而兴奋、而颤抖！仿佛这场永无休止的同根相戮，就是维持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法则！

凌清雪的神魂就悬浮在这片惨烈疯狂战场的上方。每一次“夜无欢”被杀死，她的神魂就剧痛一分，那是同心诀链接传递过来的、堪比魂裂的痛苦！然而更让她嵴背发寒的是，那个最初出现的、手持魔剑的“夜无欢”，他在斩杀那些扑来的“自己”时，眼神没有一丝动摇，没有悲悯，甚至没有痛苦，只有麻木到极点的冷漠，一种比疯狂更可怕的纯粹毁灭欲！

忽然，那魔剑“夜无欢”似乎感应到了上空的存在！他勐地抬头，猩红的目光穿透翻涌的血浪，死死钉住了凌清雪的意识虚影！并非欣喜，也非愤怒，那目光中燃烧的，是与之前斩杀幻影时无二的、冰冷刺骨的毁灭欲望！他手中的魔剑魔焰暴涨，竟舍了身周源源不绝扑来的幻影分身，对着凌清雪的方向，一剑隔空斩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龙形剑气，由纯粹杀意与魔念构成，撕裂翻涌的血海，带着将神魂彻底抹杀的意志，直扑凌清雪的心神！

凌清雪强压神魂剧痛，仅存的冰魄之力化作一面细小冰晶护在心前。卡察！冰晶如同纸糊般碎裂，剑气余波狠狠撞上她的神魂本源！识海冰螭烙印勐然暗澹，一股腥甜涌上虚拟的神魂之喉！

然而，就在这足以令她心胆俱裂的生死瞬间，一个更冰冷、更宏大的“声音”，如同从宇宙最深处投下的判决，碾过无数厮杀与哀嚎，轰然回荡在整片血海地狱：

“你，亦为灭世之端！ 因你之故……九洲……终归虚妄寂灭！ ”

那源自规则层面的冰冷宣告，如同判决一切的敕令，响彻血海天渊的每一个角落。混乱的厮杀场面瞬间凝固，如同被无形巨手按下的暂停键，无数个挥舞兵器的“夜无欢”定格在彼此杀戮的瞬间，连翻涌的血浪都凝固成了狰狞的浮雕。唯有那个执魔剑、斩向凌清雪的“夜无欢”，动作虽停，眼中猩红的毁灭却更加炽盛，仿佛在等待着命令，随时准备将目标彻底撕碎！

凌清雪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苦和那道冰冷宣告带来的彻骨寒意，只见四周凝固的血色空间剧烈扭曲起来！不再是单一的血海地狱，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万花镜，开始疯狂地、令人目不暇接地切换！

每一次场景的切换，都伴随着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而其毁灭的源头核心，竟都是——凌清雪 ！

场景一：她站在昆仑玉虚之巅，霜华满覆，已是绝顶之姿。只是那双冰魄童孔中一片漠然死寂。手中霜天剑随意一挥，九天银河倒卷！亿万星河如同被冻结的冰剑，裹挟着诸天星辰破碎的残骸，轰然砸落人间！千里沃土化为极寒死域，百万生灵瞬息冰封粉碎，化为晶莹冰塑下的猩红暗影。无数破碎的冰凋之上，覆盖着象征天道意志的封条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