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行尸走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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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撕裂天幕，狠狠砸在鬃岭镇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雨鞭抽打着断壁残垣，水洼浑浊不堪，倒映着被浓重铅云吞没的天空，惨白而扭曲的闪电如垂死的巨蛇，偶尔撕裂这墨色的穹窿，瞬间照亮那一片死寂、荒芜的建筑轮廓，随即又被更深沉的黑吞噬。

焦糊的铁锈味、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腐臭，被雨水粗暴地搅动、蒸腾，弥漫在潮湿窒息的空气里，构成一曲无声的末世挽歌。

三道几乎溶于这倾盆雨幕和破败阴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栋半塌厂房的屋顶。雨水顺着他们覆盖体表的法力轮廓，勾勒出紧绷而蓄势待发的线条。

秦川站在最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斜前方那栋鹤立鸡群般的矿务局办公楼。

那栋楼的顶层，正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冰冷触手扫过整个小镇。

若非青玉云龙佩绽放出一圈肉眼难辨的清辉，将三人连同气息瞬间笼罩、切割于这片天地法则之外，他们此刻恐怕早已暴露在那阴冷的感知之下。

——

“好险！”身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少年人特有清亮的嗓音，正是苗小七。

他身形不高，身形更显单薄，但那张尚带稚气的脸上，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深处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幽绿光点闪烁流转，那是与他心神相连的万千蛊虫在躁动不安。

“秦宗主，那家伙……玄尊境一阶？还是…更高？”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微颤。

“虚胖……”回答他的是云上邪，“对方气息驳杂阴秽，带着万尸窟独有的尸臭味，错不了。雪儿姐，外围情况？”她声音清冷，如同碎冰相击。

微型通讯器里传来江映雪冷静的回应，带着明显的担忧：“灵能飞舟已撤至鬃岭镇五公里外云层之上，处于全频段静默状态。侦测灵波显示，镇内尸气浓度指数级上升，核心点就在你们前方大楼。注意安全！”

秦川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钉在矿务局大楼方向，声音低沉：“目标确认。小七，继续打探。”

“好！”苗小七眼中绿芒大盛，嘴唇无声翕动。几缕比夜色更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雾气从他袖口悄然逸出，如同活物般贴着湿漉漉的屋顶瓦面，蛇行鼠窜，眨眼间融入暴雨与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三人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暴雨的掩护下，借着断壁残垣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向矿务局大楼靠近。大楼前的空地上，一辆线条流畅、在雨夜中依旧反射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黑色迈巴赫静静停泊，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头蛰伏在垃圾堆中的优雅凶兽。

就在他们刚刚潜至大楼侧面一处废弃配电房的阴影下时，一阵由远及近、撕裂雨幕的嘈杂引擎轰鸣声骤然响起！

七八辆闪烁着廉价彩灯、造型夸张的摩托车，如同失控的钢铁野兽，咆哮着从通往镇外的破败公路上冲了进来。车上是一群穿着花哨紧身衣、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鬼火少年”。

他们怪叫着，在积水的坑洼路面上甩尾、漂移，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在这片死寂的坟场里制造出刺耳的喧嚣。

矿务局大楼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四十许，身量颇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皮鞋锃亮，即使在昏黄的路灯光和倾盆大雨下，也透着一股精英阶层的从容气度。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嘴角噙着一抹温和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与这末世般的小镇背景、与那群骑着鬼火摩托的年轻人形成了极其荒诞而诡异的对比。

他就像是从某个顶级商务酒会中走错了片场。

此人正是万尸窟在此地的头目，商世豪。

“哎呀，欢迎欢迎！风雨无阻，年轻就是有闯劲啊！”商世豪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磁性，他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了上去，仿佛迎接的不是一群街头混混，而是前来考察的重要宾客。

那群鬼火少年显然被这排场和对方的气度镇住了，嚣张的气焰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纷纷熄火下车，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和他身后那栋黑沉沉的大楼，以及那辆象征财富与地位的迈巴赫。

“外面雨大，来来来，里面请！专门给你们收拾了个干净地方！”商世豪笑容可掬，拍着为首一个黄毛少年的肩膀，熟稔得如同多年老友。他引着这群懵懂又带着几分好奇与兴奋的年轻人，走进了大楼。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内的瞬间，配电房阴影下的秦川三人动了。如同三道没有重量的幽灵，他们贴着湿滑冰冷的墙壁，几个无声的纵跃，便攀附在了大楼二层一扇破碎的玻璃窗外。浓重的尸腐气混杂着某种劣质消毒水的味道从窗口弥漫出来，令人作呕。

秦川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道细若游丝的灵力悄无声息地钻入窗内。苗小七则闭上双眼，他的视野，已完全与那些潜入大楼内部的“无影蛊”相连。

透过破碎的窗隙和苗小七共享的蛊虫视野，秦川和云上邪清晰地“看”到了大楼一层那个被简单清理过的房间内部景象。

房间空旷，只有几张破旧的桌椅。商世豪背对着窗户，站在那群年轻人面前，侃侃而谈。他身后，原本应该游荡着尸傀的走廊和角落，此刻空空如也，死寂一片。

只有苗小七的蛊虫，能“看”到墙壁之后、天花板之上，那些密密麻麻、僵硬矗立着的惨白身影，它们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墙壁，无声地注视着房间里的活物。

这些尸傀的面容大多年轻，甚至带着未脱的稚气，在蛊虫的感知中，散发出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冰冷死意。

苗小七的小脸微微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