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旧梦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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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裂缝深处,那滴属于她的血,正与凰心残留的光,融成一颗小小的、跳动的火种。
山风卷着残雪的寒意钻进领口时,沈璃的指尖正不受控地发颤。
她垂眸望着腕间那道刚结痂的伤口,血痕周围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连袖中半枚凰羽坠子都褪了金红,只剩浅淡的纹路,像被雨水泡开的墨。
\"阿璃!\"林婉儿的惊呼混着布料摩擦声撞进耳膜。
少女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前,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你额头都汗湿了......\"指尖触到沈璃鬓角时突然顿住——那里本有簇金红翎羽随着呼吸轻颤,此刻却蔫软地贴在皮肤上,像被霜打了的花。
沈璃刚要开口,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她别过脸,用帕子掩住唇,再拿开时帕角洇着淡红。
谢无尘的身影已闪到近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手腕脉门,眉头皱成深壑:\"凰骨剥离时伤了心脉。\"他从怀中摸出个青瓷药瓶,瓶颈还沾着浅褐色药渍,\"早说过该用我新制的续脉丹......\"
\"现在不是时候。\"沈璃抽回手,将药瓶推回去。
她望着林婉儿发红的眼尾,勉强扯出个笑,\"你看,阵法不是稳了?\"说着抬手指向身后——那道曾爬满黑纹的阵眼已彻底闭合,青石板上只留道淡痕,像被春风吻过的冰裂。
林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日前沈璃为救自己硬接那道黑焰时,也是这样强撑着说\"不碍事\",结果在药庐躺了整整两日,连水米都咽不下。
此刻少女突然弯腰,把沈璃的手塞进自己怀里焐着:\"等去了北境,你要是再敢瞒着我......\"声音闷在衣襟里,尾音却泄了气,\"我就把你锁在暖阁里,每天灌十碗补汤。\"
远处突然传来碎冰般的马蹄声。
谢无尘侧耳听了半刻,目光骤然一凝:\"是南洋商会的信鸽铃。\"话音未落,一匹枣红马已冲上山径,马背上的人裹着沾雪的黑斗篷,缰绳系着的铜铃正随着颠簸叮当作响。
\"沈姑娘!
谢楼主!\"信使滚鞍下马,腰间的羊皮囊撞在石上发出闷响,\"北境急报!\"他从怀中掏出个裹着蜂蜡的竹筒,指节因寒冷泛着青白,\"三日前雪枫镇守将发现边境冰原上有焦黑残页——经鉴定是影楼的'蚀骨咒'符纸!\"
\"影楼?\"林婉儿猛地抬头,发间木簪\"咔\"地断成两截。
她记得三年前随沈璃围剿影楼总坛时,那些披着人皮的恶徒用活人血祭阵,连婴儿都没放过。\"不是说他们总坛炸了,余孽全被清剿了?\"
谢无尘接过竹筒,用银质算珠挑开蜡封。
展开密报的瞬间,他眼尾微跳:\"守将说,冰原下有阵法波动,像是在......\"他抬眼看向沈璃,喉结动了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前世被林晚卿折磨时,曾在东宫密室见过半卷残书,封皮上的\"影楼\"二字浸着血。
那时她以为不过是野史,直到这一世查到太子勾结外敌的密信里,总夹着些绘着鬼面图腾的碎纸——和信使说的\"蚀骨咒\"符纸,纹路如出一辙。
\"他们恢复得比预想快。\"她按住心口,那里的凰骨虽弱,却仍在跳动,像颗小太阳,\"有人在暗中给他们输血。\"
谢无尘的指节抵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三天前我让漠北分号查边境商队,发现最近有三批西域香料商队异常——载货量比往年多三成,却只要冰原路线。\"他将密报递给沈璃,\"现在看来,那些'香料'里,怕不是装着符纸和人手。\"
林婉儿突然攥紧腰间的短刀。
那是沈璃亲手为她打造的,刀柄刻着凰羽:\"我就说上次在青州城,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眼神不对!
当时该砍了他的!\"
\"现在砍也不迟。\"沈璃将密报折好收进袖中。
她望着山脚下被晨雾笼罩的官道,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他们以为断了凰骨,我就成了没牙的凤凰?\"指尖轻轻抚过腕间伤口,\"正好,用他们的血,祭我新炼的商道刀。\"
整顿行装的过程像场精密的算盘。
林婉儿把沈璃的短刃小心裹进绣着并蒂莲的丝帕——那是沈璃十六岁时绣的,本要送母亲做生辰礼,现在倒成了最趁手的兵器。
谢无尘检查着三匹马的鞍鞯,将沈璃的药囊系在最里侧,又往她怀里塞了个铜手炉,炉里的炭块烧得噼啪响:\"北境比这里冷十倍,手炉里加了我新配的暖身香,能驱寒。\"
沈璃翻手握住手炉,温度透过铜壁渗进掌心。
她望着谢无尘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南洋商会总坛,他为了帮她查太子通敌的账册,三天三夜没合眼。\"等这事了了,\"她轻声说,\"我陪你去江南看桃花。\"
谢无尘的手顿了顿。他低头调整马镫,耳尖慢慢泛红:\"好。\"
林婉儿抱着包袱跑过来,发梢沾着草屑:\"都收拾好了!
阿璃你看,我把你上次说的'商盟契约'模板也带上了——要是北境那些老东西不配合,咱们就用商路卡他们脖子!\"
沈璃被她的急切逗笑,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咱们不卡脖子,\"她望向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梁,目光如刃,\"咱们要他们主动把刀柄递到我们手里。\"
启程时,沈璃在山径口停了半步。
她回头望向天门遗迹,晨雾已散,阵法所在的青石板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风掀起她的裙角,腕间那枚半旧银铃终于发出轻响——像老祭司临终前的叹息,又像新生的火种在跳动。
\"凰翼覆世,非为护一人。\"她对着山风说出这句话,声音被吹得很轻,却又很稳,\"而是要这天下人,都能自己举起护心的火。\"
\"走了!\"林婉儿已经翻身上马,缰绳在手里甩得噼啪响,\"再磨蹭,雪枫镇的老柳树该等急了!\"
谢无尘牵过沈璃的马,掌心在马腹上轻拍两下。
那匹油光水滑的乌骓立刻弯下前蹄,方便她踩镫。
沈璃刚坐定,就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铃铛声——是那只灵鸟,正叼着根红绳落在她鞍前。
绳上系着块半透明的冰晶,映着晨光,竟透出丝缕金红。
\"是凰心的余温。\"谢无尘仰头看了眼灵鸟,嘴角终于扬起笑,\"它在给我们引路。\"
三匹马的马蹄声渐次响起,踏碎山径上未融的晨露,溅起细小的冰珠。
沈璃望着前方被马蹄掀开的雪层,露出下面黑褐色的泥土——那是被黑气侵蚀过的土地,此刻正有嫩绿的芽尖顶破冻土,像无数举着小火把的手。
北境的风已经卷着雪粒来了。
她能闻到空气里越来越浓的寒意,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雪枫镇的方向。
林婉儿的马跑在最前,红斗篷被风吹成团火焰;谢无尘的黑马紧随其后,银质算盘在腰间闪着冷光;沈璃落在最后,望着两人的背影,摸了摸心口那截温暖的凰骨。
但她更知道——
这一次,举着火把的,不止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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