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55间幕：掌印者与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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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风暴将至。”</p>

“什么.什么意思？”良久，大天使方才艰难地吐出这句询问。</p>

马卡多看着他，再一次做出了微笑的尝试。在僵硬运作的肌肉中，他轻轻地拍了拍桌面，于是食物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还有巴尔的香醇血酒。</p>

霎时间，天旋地转，空间被折叠，被扭曲，在这仿佛永恒的一刹那中，独属于马卡多的灵能从权杖顶端的天鹰中源源不断地亮起，倒挂在天花板上，如倒悬的银河.</p>

马卡多缓缓举起右手，将自己短暂地化身成了燃烧的火炬，在亚空间内激荡不休。</p>

那些庞大的数字和数不清的机构名称会绕晕所有尝试理解它们含义的人，纵观整个帝国上下，或许只有马卡多能够做到面无表情地阅读这些文件。</p>

掌印者僵硬地牵动面部肌肉，对大天使的笑容给予了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最生动的回应。</p>

“你已经很累了，我的朋友。”这个存在如是说道。“暂时将计划抛下吧，让我们来谈谈你本身，如何？”</p>

此人早已失去了呼吸，他低垂着头，枯瘦成小小一团的身体上链接着许多黑漆漆的线缆。</p>

马卡多稍微松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如愿以偿地看见了自己的朋友。</p>

天空中开始洒落花瓣，隐没在高楼云层中的机械完成了这份人工的奇迹，也让四面八方拥挤的人潮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哭声。</p>

“祂们甚至无需观察，就能轻而易举地看见我们的一举一动.不要再殚精竭虑一次了，马卡多，这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p>

他没有穿戴盔甲，而是穿着一身高阶执政官制服，圣血天使鲜红的印记在胸膛上显露，斗篷则在身后飘扬，礼仪式长剑那华贵的金色剑鞘在斗篷的边缘反射着生态穹顶虚构出来的阳光。</p>

“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马卡多？”圣吉列斯头也不抬地问。</p>

“你当我很想来此抛头露面吗.？”圣吉列斯终于从玻璃杯中抬起头，看向了他。话语虽然像是在质问，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愤慨，反倒带上了一点真正地、为数不多的笑意。</p>

不，它们真的是幻象吗？</p>

大天使会做二次审批，在这些文件真的被下发出去以前，他有权利截停或送回其中任何一份.</p>

马卡多缓慢地站起身，不自觉地佝偻着腰，好似一个真正的老者。</p>

“——没有‘可是’、‘但是’、‘我请求’之类的话，吾儿。”</p>

另一方面，他却觉得自己正溺水在冰冷的海底，四周漆黑无光，看不见形体的怪物在他身边不停地游荡，用牙齿轻咬着他的臂膀</p>

马卡多深呼吸，将权杖高高举起，硬生生摆脱了这足以让人沉沦的幻象。</p>

他抬起双手，轻抚脸颊，用灵能抹去了肉体的伤痛，披在木椅上的长袍无风自动，飘荡而起，披在了他的身上。待到双手放下之时，马卡多已经强迫自己进入了工作状态。</p>

所以，哪怕是装，马卡多也要尽可能地装出无事的模样。</p>

“当然，你的到来也为我的探子们进行调查取证起到了相当大的帮助，如果他们中没有人擅离职守跑去看你一眼就更好了。”</p>

从未有一刻，他的人性可以如此轻易地冲破他为自己设下的藩篱。</p>

“我已经为这场胜利努力了一万年，我付出了一切，所以，就算再来一万年，又有何不可？”</p>

“我们必须做出行动。”掌印者低着头，沉声叙述。“卡里尔·洛哈尔斯已经脱胎为人，他缺陷的皮囊会在找回碎片的过程中持续充盈，迟早有一日，他会恢复成完整的人。”</p>

纳垢赞赏他的僵硬与停滞，恐虐欣赏他的勇气和无畏，奸奇对他的智慧与机敏喋喋不休，色孽满怀诱惑地试图投怀送抱，甚至想以自己为代价让他跨越某个界限，从而让万年苦功化为虚无。</p>

人们在宽阔的红毯边缘呼喊着他的名字，渴望得到他的注视。他们喊叫、哭泣、尖叫，更有甚者激动到痉挛倒地，然后被早已见怪不怪的医疗队抬上担架拉走.</p>

一直到足足六个小时后，这次例行活动方才结束。</p>

“我为你们骄傲，但我更希望你们能为自己骄傲，所以我必须废除这个传统，所有的圣血天使都应当离开我，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p>

有许多存在都注意到了他，提灯死神，赤红愚者.又或者是那邪恶的古老之四，祂们的目光最为无情，也最为贪婪。</p>

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叙述。马卡多抬起头来，看见一张被光模糊的脸。然后，是一阵合唱般的神圣之音。</p>

然后，他开始念诵永无休止的赞诗。</p>

“你不会沦落至此的。”马卡多面无表情地回答。</p>

年轻却也苍老的掌印者平静地转过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p>

他独处了，因此再也不必佩戴任何面具。</p>

一抹金光飘荡而来，将四神的目光顷刻驱逐。这光是大海上的风暴，是乌云中潜藏的闪电，蕴含在其中的一个意志破碎又完整，千万张不同的面孔在其中一一闪过。</p>

它们到底从何而来，根本无迹可寻，却刺入了这人早已腐朽的血肉之中，贪婪地啜取着血管中仅剩下来的尘埃。</p>

当地的最高官员激动地走上前去，对他行礼。圣血天使们从雷鹰中走出，跟在了他们的原体身后，威风凛凛，盔甲华丽到能够符合每一个钦慕之人的想象。</p>

他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原因无他，只因为脑内的一阵刺痛。</p>

“我知道”那人叹息。“祂们向来如此，不是吗？被生存的贪婪所驱动的原始生物，自以为纯粹至高，实际上不过只是混沌欲望与低等逻辑的载体。”</p>

他接下来要去见一个人，而那个人不会喜欢看见他这幅模样。</p>

+圣吉列斯，我的骄傲。你近来可好？+</p>

+我每天都能从人们的祈祷声中听见你的名字，他们祝愿你身体安康，也向我祈祷，希望能见到你从他们头顶飞过。他们敬爱你，吾儿，但我能听见你心中的苦闷。+</p>

+这一万年来，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有心想劝你离开，但我知道，你的自尊和你的责任心不会让你接受我的提议。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时候。+</p>

+卡里尔·洛哈尔斯已经回归，他再度为人，却还是那个习惯以最简单的方式面对一切的人。他依旧如一，我很欣慰，但也替他担心。+</p>

+你我都清楚，混沌不会对此置之不理，更何况他本就身处星炬的光辉无法照亮之地。你的兄弟罗伯特即将赶到他身边，但这还不够。+</p>

+我看不见他们要面对什么，可我能嗅闻到风暴即将来临时的雨幕湿气他们将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我对此心知肚明，而现在，我需要你前去，吾儿。+</p>

+你在这一万年里昂首前行，成了帝国的一面坚盾。你替人们遮风挡雨，承受磨难，他们为此真心实意地感谢你，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你原本是一把利剑，而且一直也是。+</p>

+你的锋锐没有在这万年中被磨损，你只是将它藏了起来。我需要你再次化身成一把利刃，我要你斩开即将落在你兄弟头上的黑暗，我要你一往无前，取得胜利。+</p>

+此时此刻，只有你能担此重任。+</p>

+最关键的是，我想让你做你自己，圣吉列斯。+</p>

+我祝愿你武运昌隆，得胜凯旋。+</p>

圣吉列斯颤抖着回到他的座位上，羽翼合拢，阵阵金光从中降落。</p>

“但这——”</p>

他必须接受自己如今的平庸，就像他接受摄政王这份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的职责。</p>

“你还是别笑了。”圣吉列斯叹息一声。“每次看见你笑，我都觉得我看见了自己并不遥远的未来.”</p>

在这些事被彻底完成以前，他还不配享有快乐。</p>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到近乎不真实的柔和波动。</p>

下一秒，金光将他吞没。强烈的失重感与撕扯感熟悉地包裹了他，让他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同时出现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p>

或者说，是投向王座上的那个人。</p>

马卡多冷冷地看过祂们，目光中甚至连不屑和鄙夷都不存在，仅有一片蔑视的虚无。</p>

掌印者难以忍受的皱起了眉。</p>

“.所以——”圣吉列斯收敛情绪，缓缓开口。“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p>

“你的傲慢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他气愤地握紧双拳。“这帝国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有资格谈及‘一切’，陛下！我清楚我的极限在哪里，我还有东西可以摆上天平！”</p>

他们站在他的影子中，凝视着马卡多。</p>

他却不管不顾，只是将视线投向一张巨大、粗糙且冰冷的王座。</p>

在伺服颅骨逐渐远去的飞行声中，马卡多慢慢的站了起来。</p>

“我们的计划会成功，但我们还需面对另一些事。内忧不足虑，外患却已经庞大到我们必须加以正视.”</p>

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人虽说背生双翼，俊美无比，却毫无任何生气可言。他蔚蓝的眼睛里满怀这一万年来咽下的苦痛，麻木与叹息甚至已经堆到了咽喉顶端.</p>

他就是自己话中那个被磨平了棱角的战士。</p>

他踏出最后一步，权杖与砖块相互碰撞，发出了沉重的闷响。</p>

人群中爆发出的哭声和祈祷声变得愈发剧烈，国教的牧师开始大声赞颂他的名，以改造过后的嗓子喊出了雷鸣般的气势。</p>

它们在他的心上萦绕，如猎食的鬼魂，每当他试图变得快乐，它们就会一拥而上，将那些正面的情绪彻底撕成粉碎，然后冲着他咆哮，以此来提醒他，他还有诸多职责要做。</p>

一阵脚步声突如其来地从他背后响起，一人缓行而来，拉开座椅，就此入席。</p>

那人无奈地再次叹息。</p>

圣吉列斯终于回过头来，面上带着微笑：“我只有一句祝福要说了。愿你们武运昌隆，得胜凯旋。”</p>

他的陛下为此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加以强迫。但他的思绪却在这并不存在的虚幻石室内持续沸腾，进而升温，成为了一种显露在外的复杂声音。</p>

“为了让你离开。”</p>

这蕴含着无尽沉重的声音绝非人类能够承受的重量，掌印者却硬生生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没有在这神祇的面前卑躬屈膝。</p>

但丁哑口无言，只得行礼，随后快步离去。</p>

他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做这件事，然后便要将文件传输进入沉思者，将它们以数据的形式转交给摄政王圣吉列斯。</p>

不出片刻，仆役便会带着手推车进来带走这些文件。它们会被送回到幕僚团那里，供他们学习马卡多的思路，以及讨论是否哪里有不合理之处。</p>

其中每一份都足以决定许多人的命运，以及他们子孙后代的命运。寻常人别说拍板决定，就连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头晕。</p>

被他称作但丁的阿斯塔特就站在他身侧，身穿金甲，面容严肃。闻言，他轻轻颔首，便立即转身准备离开此地，去传达原体的话语，圣吉列斯却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叫住了他。</p>

然后他问：“你怎么办？”</p>

“我自有办法。”马卡多平静地说。“无需担心我，放下这些无用的思考吧，天使，去拯救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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