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章 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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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落落，寂无人影。</p>

原来，这座宫殿如此空荡，如此让人无凭无依。</p>

她轻轻晃了一下，累了。</p>

宫人们一阵惊呼，纷纷上前。</p>

山宜男摆了摆手，扶着廊柱缓缓坐下，仿佛失去了大部分精气神一般。</p>

许久之后，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p>

周遭的一切似乎又都活了过来。</p>

蝉鸣依旧，阳光正烈。</p>

荷花在池中争奇斗艳，风铃叮当作响。</p>

一切都很正常，变的或许只有人。</p>

她缓缓起身，慢慢来到了式乾殿。</p>

案几上堆放着很多奏疏，有的是从丞相府送来天子寝殿的，有的则是从前朝（太极殿）送来。</p>

若在以往，她会耐着性子———审阅，给出意见，但今天她却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一点劲都提不起来。</p>

好久没嗅过花香了。</p>

少女时的她就喜欢在缤纷落英之中起舞，便是嫁人之后还偶然为之。只是后来太多事压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做这些事不庄重、不严肃，便不再做了。</p>

她想强迫自己收摄心神，看一看奏疏，为这个天下再努力一把，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来。</p>

勉强拿起一本山遐自芜湖写来的奏疏，却只觉反胃、恶心，她甚至都不敢掀开，怕从里面又看到什么坏消息，她难以承受的坏消息。</p>

她自嘲地笑了笑。</p>

她只是个女人，终究比不了那些有钢铁般意志的男人，比如丞相王导，甚至是洛阳的那位亲冒矢石，杀得白刃血纷纷的邵太白。</p>

平日里威严厚重，事到临头又提前放弃，说的就是她啊。</p>

只不过不这样又如何呢？</p>

诸葛恢献荆州而降，江北重镇次第陷落，江南诸郡也是一团糟，崩溃已然不远。</p>

上直的官员一天比一天少，就连宫中都有人盗卖财物，散走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p>

天子还终日醉酒，唉声叹气。</p>

这般情景，换谁能坚持下去呢？人心不再，纵是宣景复生又如何？</p>

她挑不起这个担子了。</p>

仿佛有无形的压力一般，压着她一点点伏倒在案上。</p>

不再庄重笔直地坐在那里，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头枕着手臂，慵懒无力地翻开奏疏，用旁观者的态度看着一行行字。</p>

字似乎不那么难看了，内容也没那么可怕了，这种感觉好舒服、好轻松。</p>

山遐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说要率部撤</p>

回建邺。</p>

她满不在乎地提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卿自决可也。”</p>

王彬说荆州水师势大，双方激战良久，已然快要坚持不住，请速发援军。</p>

山宜男从头看到尾。若在以往，她定然要想办法解决，为此殚精竭虑，吃不好睡不好，忧心忡忡，但在这一刻，摆烂的她没有回复半个字。</p>

原来逃避责任的感觉这么好。</p>

看着看着，她又厌烦了，将一堆奏疏拂至毡毯之上。</p>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做，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p>

二十九岁了，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过的什么。</p>

幼失怙恃，伶仃孤苦，由族中长辈抚养长大，从小就被灌输以后要照拂族人。</p>

定下婚事之后，她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先为王妃，再为太子妃，终至皇后。</p>

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自己应该自由一些了，应该不用活得那么累了，到头来反倒更加不得自由。</p>

反正都要死了，山家的一切又与我何干！</p>

原来，说出“与我何干”四个字是如此之爽。</p>

山宜男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p>

到头来，她还不如石贵嫔想得通透。</p>

但那个女人太让人生厌，她不想在她面前丢面子，留下任何软弱之态。</p>

山宜男缓缓坐直了身子，悄悄擦拭掉眼泪，然后将奏疏一份份捡起。</p>

打开第一份之后，细细阅览，写下批注，令大鸿胪清点冥器，随时准备下赐给已在弥留之际的刘琨。</p>

复打开第二份驳回了廷尉欲抓捕苏峻之弟苏逸治罪的请求。</p>

接着打开第三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