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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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真的不怕死。蝼蚁尚且偷生，况人乎？事实上这种野性凶悍也是有极限的，如果遇到战阵经验丰富、装具精良、作战老辣的经制之军，打这些野蛮人并不困难，只不过他手底下的部队怕是达不到这个要求。</p>

蜀地太安逸了，没有那种下一刻随时殒命的危机感，他们怕是打不过……</p>

果然！战鼓擂起之后，两千上郡氐羌将沉重的大盾顿于地面，齐齐大喊一声“杀”！</p>

远处的树林之中，飞鸟冲天而起，呱呱乱叫。</p>

鼓声几乎撕破了朝霞，盾手扛起浸透了河水的蒙皮大盾，小步快跑。</p>

在他们身后，穿着铁铠、皮甲乃至羊皮袄的军士手持刀枪，快步跟上。</p>

弓手自两翼绕出。</p>

他们年岁普遍较大，手里拿的也未必是威力强劲的军用良弓，猎弓并不鲜见。但前进之时，没有丝毫犹豫，连点表情都欠奉。</p>

千余白部鲜卑骑兵翻身上马，紧紧控制着马速，遮护两翼。</p>

在这种阵列野战的场合下，骑兵永远是步兵的从属，永远配合步兵，为他们打下手。</p>

这是中原战争的传统与特点决定的。</p>

李越站在高台上，眼睁睁看着梁军先锋一步步靠近，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p>

终于，就在双方几乎要接战的时候，他做出了决定，派兵自瀼水下游的石桥及浮桥上渡河，增援东岸。</p>

“杀贼！”就在瀼西成军开始调兵遣将的时候，瀼东已经开始了接战。</p>

上郡氐羌盾手们冒着敌人密集的箭矢，呐喊着越过浅浅的壕沟，冲向只有一道薄薄矮墙的营垒。</p>

敌人果然射出了火箭！</p>

战前分析时就有人提出蜀人喜欢用火箭杀敌，尤其是在冬春草木枯黄的时候，梁军的准备并没有白费。</p>

“咚咚”的鼓声响彻耳际，冲在最前面的盾手、枪手一个接一个倒下。</p>

后排之人双眼赤红，闻着皮肉烧焦的滋味，踩着老乡温热的尸体，嘶吼着前冲。</p>

双方迎头撞在一起。</p>

穿着羊皮袄的大汉挥舞着沉重木棓，狠狠击打在成兵身上，骨骼碎裂的闷响瞬间传来。</p>

穷的叮当响、浑身只有一件单衣的辫发男人的脚被枪刺中了，嘶声惨叫，忍不住跪倒在地。</p>

敌人的兵刃狠狠砸在他高举的蒙皮大盾之上，强大的压力几乎令盾牌紧贴于胸，他已经口鼻溢血了，却仍发出一声野性的嘶吼，用力将盾牌顶在肩膀上，遮护后方，而放任胸腹洞开，任敌人捅刺。</p>

髡发皮甲武士手持大刀，刀柄处还挂了一道红色的穗，在朝阳中异常显眼。</p>

他借着辫发盾手的遮护，轻盈地划开当面敌兵的脖子，旋又上前两步，一刀砍在敌人胸腹间，几乎将其淡黄色的肠子直接斩断。</p>

更有那铁铠壮士，浑身插着五六支羽箭，旋风般冲进敌兵阵中，铁锏凶狠地砸在敌人天灵盖上，一敲一个准——一敲一个不吱声。</p>

双方战斗素质的差距是惊人的。</p>

冲锋的梁军前几排伤亡非常惊人，但后续之人不断涌上，一个接一个、一排接一排翻过矮墙，将成兵杀得节节败退。</p>

打着打着，矮墙甚至不堪重负，直接坍塌。</p>

尘烟之中，梁军士气大振，如恶鬼般冲杀了过去，直接将成兵击散。</p>

而在下游的石桥及浮桥之处，千余白部鲜卑骑兵已经运动到了此处。</p>

他们挑选了百余甲骑，朝刚刚过河的数百成兵冲了过去，只一个照面就将其击破。</p>

人马交错之时，成兵抱头鼠窜，散得到处都是。</p>

轻骑随后赶至，拈弓搭箭，驱赶着溃散的成兵，将其撵下了河。</p>

狭窄的桥头战场，铁骑纵横，弓如霹雳，不过区区数百骑兵，就将数千成兵堵在河对岸，令其无法增援河东。</p>

这个时候，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河东的数千成兵已然是瓮中之鳖。</p>

李越自然看得出来。</p>

比起之前，他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p>

这一仗，没有任何花巧，败得没有任何理由，纯粹是正面野战被打崩了。</p>

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恍惚：双方战力差距如此之大吗？</p>

当年随父祖南下的时候，关中诸侯混战，明明还没这么厉害的。</p>

二十年间，北地到底厮杀得有多惨烈啊？</p>

西北方又响起了马蹄声。</p>

阴魂不散的苻安率三百轻骑又发起了袭扰。</p>

此时，瀼东战场上响起了动天彻底的欢呼声。</p>

李越扭头过去，却只看了一眼，就难过地闭上了眼睛。</p>

四千余人被两千梁兵杀得大败亏输，败兵四散而逃，哭喊着涌进了冰冷刺骨的瀼水之中。</p>

败了。</p>

李越睁开眼睛，强压住恍惚的心神，咬牙切齿道：“传令撤军！”</p>

事至此也，与其说是撤，不如说是溃退，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向西跑，跑进山里，或许可以逃得一部分人，能走几个算几个。</p>

巴东，算是与大成无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