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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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艇“追猎者”号像颗沉默的子弹，射向虚空里那块漂浮的金属肿瘤——“灯塔”前哨站。

窗外是凝固的黑暗，只有“灯塔”外壳上几处应急灯还在苟延残喘，血红的光点在庞大扭曲的金属结构上明灭，像垂死巨兽溃烂的眼。

艇内没人说话，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粗重的呼吸。张大炮坐在何邪对面，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四灵印召唤器边缘，金属摩擦发出细碎刮擦声。

卡门·索尔歪在角落，眼皮耷拉着，叼着那根永远不会点燃的雪茄，浑浊视线黏在舷窗外那片死寂废墟上，粗糙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怀里那杆大号霰弹枪冰冷的枪管，发出沙沙轻响。

何邪靠在冰冷的座椅上，作战服下，“小黑”覆盖的皮肤传来微弱电流感，那是最高等级精神稳定协议运行时的细微麻痒。

林云那断断续续的警告——“摇篮裂缝更深”、“回响不止是记忆”……

鬼影般在意识边缘萦绕，每一次想起都像有冰冷细针扎进太阳穴。

“准备对接，b-7废弃货运通道。”

史强硬邦邦的声音砸进死寂，他魁梧身躯挤在驾驶位，金刚铠甲没召唤，但那股剽悍气息压得狭小空间更显逼仄。

汪淼坐在副驾，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对接程序。他周身萦绕着一层薄薄水汽，是黑犀铠甲预备态的微光，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冷冽的湿意。

“灯塔”在视野里急速放大。那根本不是个站，更像是星际垃圾场里几艘破烂星舰被暴力揉捏焊接成的畸形产物。

巨大扭曲的金属结构犬牙交错，外壳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可疑的深色锈蚀，如同凝固的脓疮。

几根断裂的巨型管道像被扯断的肠子，垂挂在虚空里，无声诉说着废弃前的惨烈。

“追猎者”号灵巧地避开几块漂浮的装甲残骸，舰首探出柔性对接臂，前端吸附盘稳稳贴上通道入口边缘厚厚的积尘。

嗤——！

高压气体排放的尖啸撕裂寂静。对接舱门滑开，一股混合着陈年机油、铁锈、电离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腐朽气息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冲得人鼻腔发酸。

“走！”史强低吼，第一个弓身钻出舱门，踏入通道。

黑暗。

浓稠得如同实体，只有通道远处几盏应急灯苟延残喘，投下惨绿摇曳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扭曲变形的通道轮廓。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金属特有的腥甜锈味，吸进肺里像含着冰渣。

脚下是厚厚的积尘，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带起呛人的灰雾。头顶、墙壁，覆盖着厚厚的灰白尘埃，像裹尸布。

“操…这味儿…”张大炮捂住鼻子，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哆嗦，“跟停尸房似的…”

卡门最后一个出来，靴子重重踩在积尘上，激起一片灰白。他浑浊眼睛扫过四周，雪茄在嘴角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嘟囔：“停尸房？呵…停尸房可没这么‘饿’。”

何邪走在中间，作战头盔内置的微光视觉将通道渲染成一片幽绿。他努力屏蔽那股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集中精神，试图让“小黑”捕捉环境中的能量流。

反馈回来的信号混乱而粘稠，像搅浑的泥浆，只有一种微弱但持续的低频嗡鸣，仿佛来自这巨大金属坟墓的深处，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

“汪淼，力场稳定点。”史强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明白。”汪淼的声音很稳。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更加凝实、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液态能量球悬浮而起，缓缓旋转。

球体表面水纹荡漾，一股无形的、稳定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像投入粘稠沼泽的石子，艰难地推开周遭混乱的能量淤积。

通道内令人烦躁的低频嗡鸣似乎被压制了一瞬，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压迫感也稍减。

“大炮，”史强头也没回，命令道，“‘白虎’，探路。”

“好嘞！”张大炮应声，抬手就要激活召唤器上代表西方白虎的符文。

嗡——！

异变陡生！

四灵印召唤器上，代表白虎的那枚符文刚亮起刺目白光，整个召唤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尖鸣！

白光瞬间扭曲、黯淡，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呃啊！”张大炮一声痛呼，整个人触电般剧烈颤抖起来！他手臂上覆盖的纳米作战服下，肌肉诡异地痉挛隆起，仿佛有东西在里面疯狂钻动！那枚白虎符文在他手腕上明灭不定，光芒急速衰减，如同风中残烛！

“怎么回事？！”

史强猛地转身，金刚铠甲的虚影在他体表一闪而逝，彪悍气息骤然爆发。

“我的…我的力量！”

张大炮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鬓角，他死死攥住颤抖的右臂，声音带着哭腔，“白虎…它…它在消散！被抽走了！”

几乎同时，汪淼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他掌心那团稳定力场的幽蓝水球，边缘突然变得模糊、稀薄，仿佛被高温蒸发！

原本被撑开的稳定力场瞬间收缩，那股令人窒息的混乱能量和冰冷压迫感如同潮水般反扑回来！

通道深处，那低频的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恶意！

卡门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开，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了然。

他啐了一口，把雪茄换到嘴角另一边，含糊骂道：

“操！老子说什么来着？这鬼地方…在吃活人的气儿！”

他动作快得惊人，那只粗糙大手已经探进怀里，猛地抽出一把造型更加狰狞、枪管粗如儿臂的黑色霰弹枪——【送葬者】！

枪身上蚀刻着扭曲的暗红符文，枪口正对通道深处那片摇曳的惨绿光影！

“别开枪！”史强低吼，金刚虚影再次凝聚，“情况不明！”

何邪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张大炮的痛苦呻吟，汪淼力场的剧烈波动，通道深处骤然尖锐的恶意嗡鸣，还有卡门那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霰弹枪…所有感官信号如同冰锥刺进大脑！

“老板！环境能量场发生剧烈畸变！存在未知高维信息污染残留！强度…指数级飙升！正在侵蚀共生体能量源！”

小黑急促的报警声在意识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汪淼力场核心点…前方三十米，左侧墙壁！能量畸变最剧烈点！”

节点！混乱中的节点！

史强的命令在耳边炸响：“何邪！找出它！”

没有犹豫的时间！何邪猛地集中全部意念，强行压下翻腾的惊骇和太阳穴的刺痛。

精神如同绷紧的弓弦，将“小黑”的感知力压缩、聚焦，狠狠刺向小黑指示的方向！

嗡！

视野瞬间切换！

在“万化”模拟出的能量感知视界中，幽暗通道被染上混乱粘稠的色彩洪流。

汪淼艰难维持的幽蓝力场像狂风中的肥皂泡，而就在他左前方三十米，那覆盖着厚厚尘埃的金属墙壁内部，一团粘稠、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暗紫与污绿混合光芒的能量漩涡正疯狂旋转、膨胀！

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触须般的能量丝线正贪婪地刺向汪淼的水球和张大炮手臂上明灭不定的白虎符文，疯狂吮吸！

就是它！

“史队！左前三十米！墙里！”何邪的声音因高度集中而嘶哑。

“收到！”

史强眼中厉芒爆射，庞大的身躯没有丝毫笨拙，脚下发力，合金地面发出刺耳呻吟！

金刚铠甲虚影瞬间凝实，右拳紧握，狂暴的力量在臂甲上汇聚成刺目金光，如同握着一轮小型太阳！

轰！！！

狂暴的金色拳罡撕裂空气，带着无匹的巨力狠狠砸向那面金属墙壁！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狭小通道内疯狂回荡！

烟尘、锈渣、碎裂的金属块如同暴雨般四溅！

墙壁被硬生生轰开一个狰狞大洞！

暗紫污绿的光芒如同被戳破的脓包，猛地从破口处喷涌而出！

那尖锐的嗡鸣瞬间变成一声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非人的尖啸！

无数粘稠的能量触须疯狂舞动，如同被激怒的蛇群！

“大炮！”

史强一击得手，毫不停留，暴喝声震得通道嗡嗡作响。

“白虎！”

张大炮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和虚弱，嘶吼着再次激活召唤器！

这一次，代表西方白虎的符文终于稳定亮起！

刺眼白光爆发，带着撕裂虚空的锋锐杀伐之气，一头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白虎虚影咆哮着从他身后扑出，獠牙森然，直扑破洞后那团翻滚的暗紫污绿！

吼——！

白虎能量虚影狠狠撞入那片混乱粘稠的能量团！

刺耳的撕裂声和能量湮灭的滋滋爆响不绝于耳！

暗紫污绿的光芒疯狂闪烁、扭曲，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

汪淼压力骤减，掌心的幽蓝水球瞬间稳定、凝实，重新撑开稳固的力场，将那股混乱的侵蚀力量暂时隔绝在外。

“干得漂亮！”史强吼了一嗓子，声音带着激战的亢奋。

就在这时，卡门那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一丝怪异的戏谑：

“呵…热闹看够了？小老鼠？”

他根本没看前方激战，那双浑浊眼睛死死盯着通道另一侧，一扇被厚重尘埃覆盖、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不起眼的金属维修小门。

他手中那把【送葬者】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指向那里。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地穿透了前方的能量湮灭噪音。

那扇布满铁锈的维修小门，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方式，被从里面推开一道缝隙。

一只眼睛。

一只没有任何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粘稠、如同劣质玻璃珠般暗黄色的眼睛，死死贴在门缝后面，冰冷、贪婪、毫无生气地，锁定了卡门·索尔！

卡门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带着硝烟和死亡气息的狞笑。

“睡你妈，起来嗨！”

轰！！！

【送葬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枪口喷吐出炽烈的火舌！

特制的霰弹瞬间撕裂空气，裹挟着毁灭性的动能和蚀刻符文亮起的暗红光芒，狠狠轰在那扇维修小门上！

铁门如同纸片般扭曲、碎裂！

连同门后那个窥视的身影一起，在狂暴的霰弹轰击下化作漫天飞溅的金属碎片和粘稠恶臭的暗黄色浆液！

“呸！”卡门啐了一口，枪口冒着青烟，浑浊眼睛扫过那堆狼藉，“杂碎。”

前方的战斗也已结束。

白虎虚影消散，张大炮喘着粗气，脸色依旧苍白。

史强站在破洞边缘，金刚铠甲虚影缓缓收敛，警惕地注视着洞内。

那团暗紫污绿的能量团已被彻底打散湮灭，只在墙壁破口边缘留下一些如同灼烧过的、散发着恶臭的焦黑痕迹。

通道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弥漫的硝烟、金属粉尘和那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腐朽恶臭。

何邪站在原地，心脏仍在狂跳，指尖冰凉。刚才那瞬间的爆发，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虚脱感阵阵袭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汪淼，对方正闭目调息，掌心的幽蓝水球缓缓旋转，稳定着周遭力场。

汪淼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刚才的对抗消耗巨大。

“清…清理掉了？”

张大炮心有余悸地问，声音还在发颤。

“暂时。”

史强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警惕，他指了指墙壁上那个焦黑的破口，

“这鬼东西像是…长在船体里的肿瘤。核心打掉了，但污染还在。”

他锐利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张大炮和闭目调息的汪淼，“都打起精神！这地方邪门得很！大炮，省着点用你的四灵！汪淼，力场优先维持通道稳定！”

“明白。”

汪淼睁开眼，点了点头，声音略显疲惫。

“操…”张大炮哭丧着脸，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

卡门慢悠悠地给【送葬者】重新装填着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霰弹，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头也不抬地哼道：

“小场面。真正啃不动的‘骨头’…还在里头窝着呢。”他浑浊视线扫过通道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摇篮’的味儿…越来越冲了。”

“继续前进！”

史强不再废话，一挥手，金刚铠甲虚影再次在体表若隐若现，率先踏入破洞后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