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气势磅礴的李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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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即,那篇注定要惊动天下的檄文构思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所有杂念。他猛地一拍回廊的柱子,震得檐角积雪簌簌落下,低声吟道:“伪朝竖子沐猴冠,岂知天意属长安?看我笔扫千军墨……”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之音。他需要酒,需要烈酒,来点燃这焚天之火!
三人带着不同的心思和相同的使命,匆匆消失在通往不同官署的宫道深处。
殿宇飞檐之上,一只漆黑的乌鸦无声地掠过,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融入了长安城深沉的夜幕。
……
……
长安城的脉搏,随着紫宸殿一道道旨意的下达,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凶险搏动起来。
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冬日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金吾卫的铁甲寒光更盛,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踏碎了清晨的薄霜,也踏在人心上,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各坊市间,关于新帝裴徽登基的消息如同燎原野火,在茶肆酒馆、深宅小院的窃窃私语中疯狂蔓延。
兴奋的议论、隐秘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风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深宅大院中,无数双眼睛——或忧虑,或算计,或观望——穿透层层叠叠的屋檐,紧锁着宫城的方向,试图从那肃穆的轮廓中揣测出新朝的人事沉浮与权力风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张力,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裂。
而在这股席卷全城的无形洪流之下,王维、元载、李白三人,则被推到了风暴的最前沿,肩负着为新朝发出第一声、足以震动九州的惊雷的重任——撰写讨伐永王李璘、延王李玢的檄文。
他们各自沉浸于那篇即将搅动天下的文字构思中,思绪如沸。
元载在退出大殿时,状似无意地向掌管宗室玉牒的官员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敢问,永王正妃卢氏,其母族可是范阳卢氏嫡支?听闻其父讳……?”
那官员一愣,旋即谨慎地点点头,元载嘴角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躬身退下。
李白步履如风,青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口中已开始低声吟哦着破碎的词句:“…沐猴冠冕…豺狼心肠…”,他眼神灼亮,仿佛胸中有一座火山在酝酿喷薄,对即将到来的文字征伐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兴奋。
王维则神色沉静如水,缓步而行,但紧握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透露出他内心的凝重如山与不可动摇的决心。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笔,即将蘸满的不是墨,而是血与火。
殿外,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飞蛾,猛烈地拍打着朱红的宫墙,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肃杀。
一场即将席卷天下的有形风暴中心,已然在这宫阙深处铸成。
而另一场以笔墨为刀锋、以人心为战场、更凶险诡谲的无形战役,也在这雪沫纷飞中,悄然拉开了它沉重的帷幕。
接下来的数日,紫宸殿偏殿旁的一间狭小静室,成了帝国风暴的漩涡中心。
窗外,长安城笼罩在战后的疲惫与巨大的不安中,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会塌陷。
前夜的冷雨在殿宇的飞檐翘角上凝结成冰凌,此刻正缓慢融化,冰水滴落在殿外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单调、清晰而催命的“嗒…嗒…”声,每一声都敲在静室内众人的心坎上,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与任务的紧迫。
殿内灯火通明,数盏牛油巨烛奋力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却依然驱不散角落浓重的阴影。
这间临时辟出的斗室,空气凝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几乎能拧出墨汁来。浓烈的檀香混合着墨汁的涩味、陈旧纸张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宫人身上传来的熏衣香,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神经紧绷的气息。
堆积如山的卷宗散落在案几、地面,各种版本的檄文草稿、废弃的宣纸团如同战后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正在进行一场何等激烈、耗尽心神的鏖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那该死的滴水声。
王维端坐于紫檀木案之后,背脊挺直如雪中青松,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沉静温润却又无比坚硬的玉雕。
跳跃的烛火在他清癯而专注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映照出他眼底深处压抑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执着。
他面前摊开的雪浪纸上,墨迹淋漓,字字如刀,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王维正沉浸于字斟句酌的严谨之中。
他以史家之笔,条陈李璘和李玢“十大罪”,每一笔落下都似有千钧:
罪一:勾结叛逆(七宗五姓为首的门阀),意图分裂社稷……笔锋凝重,引述安史之乱祸源,直指其核心阴谋。
罪二:矫诏自立,僭越称尊,视神器如玩物……笔迹透出冷峻的不屑,引用前朝篡逆典故。
罪三:屠戮宗室,残害手足,血染宫闱……笔触微颤,巧妙地将李璘、李玢指责裴徽杀害宗室的帽子反扣回去,暗示他们是为掩盖勾结叛逆真相而灭口忠良。
罪四:横征暴敛,竭泽而渔,祸乱江南、荼毒蜀地,民不聊生……列举具体苛捐杂税名目,字里行间透出对黎民苦难的沉痛。
罪五:纵容豺狼(蒙骞部),勾结外寇(吐蕃),借搜捕之名行劫掠之实,戕害百姓,人神共愤……直指永王与蒙骞部,杨国忠与吐蕃的勾连,笔锋如鞭。
罪六:阻塞漕运,断绝蜀道,困锁王师,断绝天下生民之望……分析其战略封锁的恶毒用心。
罪七:信用奸佞(七宗五姓),排斥忠良,致使朝纲混乱,贤路闭塞……点名门阀,切中时弊。
罪八:私造战具,囤积粮秣,暗藏甲兵,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引用地方密报,坐实其备战事实。
罪九:离间君臣,构陷忠良(指其檄文污蔑裴徽为弑君篡位),颠倒黑白,惑乱天下视听……针锋相对,反击其舆论战。
罪十:悖逆天命,人神共愤!此獠不诛,天道何存?!……最终定论,气势磅礴。
他刚刚落下“罪十:悖逆天命,人神共愤!”的最后一笔,指尖因长时间紧握笔杆而微微泛白,甚至沾染了洗不净的墨色,指甲边缘已有些许磨损。
每一次罪状的书写,都像在他心头刻下一道深痕。
他并非嗜血好杀之人,骨子里浸润着佛家的悲悯与诗人的雅致,甚至本能地厌恶这等赤裸裸的攻讦与构陷。
但作为被新帝委以重任的近臣,作为深知文字力量的史官,他更清楚此刻帝国需要的不是王维的风花雪月,而是足以钉死对手、凝聚涣散人心的铁证如山!
他必须用最严谨冷酷的史笔,构筑起这道关乎新朝生死存亡的正统壁垒。
笔下的每一个典故,都像一块冰冷沉重的砖石,垒砌着新朝的根基,也垒砌着叛逆者的坟墓。
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如冰冷的潮水般不断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一股更冰冷、更坚硬的责任感支撑着他,让他握笔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初。
“吱呀——”
门轴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也搅动了凝重的空气。
元载如同一条无声滑入阴影的毒蛇,悄然而至。
他披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锦袍,袍角沾染着些许夜露的湿痕,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精明、谄媚与一丝因接近权力核心而难以抑制的亢奋神情。
他先是恭敬地对着王维案头那叠墨迹未干的文稿方向深深一躬,腰弯得极低,仿佛那雪白的纸张上承载的便是新皇裴徽的无上威严。
礼毕,他才堆起笑容,凑近王维案前,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与粘稠感:“王尚书夙夜辛劳,呕心沥血,在下在隔壁都听得真切,实在令人感佩!”
元载的目光如同贪婪的扫帚,瞬间扫过王维的“十大罪”草稿,每一个字都像磁石般吸引着他,毒蛇般的眼神在字里行间逡巡,评估着它们的杀伤力与可利用的空间。
“陛下心忧国事,夜不能寐,特遣下官来襄助一二,供王右丞驱策,润色添彩。”他刻意强调了“陛下”二字,以示自己身份的正当性。
王维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并未多言,默默将那份凝聚了自己心血的稿纸向元载的方向推了推。
他太清楚元载的本事了,此人如同淬毒的匕首,锋利且致命。
此刻檄文需要的不仅是正大堂皇的定罪,更需要能深入骨髓、瓦解士气的毒液。
这把匕首,必须用,即使握在手中会感到不适。
烛光将元载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射在堆满卷宗的墙壁上,宛如一只伺机而动、择人而噬的妖物轮廓。
窗外的风声似乎陡然增大,呜咽着穿过殿宇的缝隙,仿佛在为即将注入的阴毒伴奏。
元载接过文稿,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就着跳动的烛光,在狭窄的空间里缓缓踱起步来。
他时而蹙眉凝神,仿佛在苦苦思索;时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快意的弧度,如同毒蛇发现了猎物的破绽。
他的手指在“罪一:勾结叛逆”那一条上反复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妙!王尚书此条直指要害,提纲挈领!”元载眼中精光爆闪,随即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人遐想的暧昧和恶毒,“只是…似可再添些‘佐料’,令其更加‘生动’,更能撩动天下人那根好奇又鄙夷的弦?”
他提笔蘸墨,饱满的笔尖悬在纸上,如同毒蛇吐信,蓄势待发,“譬如…那范阳卢氏,为固权位,不惜献其嫡女于永王为妃。卢氏女虽姿容甚艳,然永王耽于酒色,其正妃段氏又…呵呵…妒恨交加,宫闱之内秽乱不堪,更恐有混淆天家血脉之虞…此等捕风捉影之事,最是杀人诛心,永王、卢植纵有百口,亦难辩清白!”
他一边低语,一边流畅而恶毒地在“罪一”的旁白处写下这些极具毁灭性的揣测,字里行间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恶意。
写罢,他瞥了一眼王维,见其眉头紧锁,却并未出言阻止,心中更是笃定。
王维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涌上喉头,胃里隐隐翻腾。
他明白这是必要的“脏活”,但元载那种享受编织谣言、仿佛在品味珍馐的神情,让他感到一种灵魂被玷污的窒息感。
他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耳中那“嗒…嗒…”的滴水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元载毫不在意王维的沉默,他的笔如同毒蛇的毒牙,精准而狠辣地刺向文稿的各个要害,注入致命的毒液:
他在“罪四:横征暴敛”之后,添上了一段虚构却极具画面感和煽动性的情节:
“有老农张氏者,家徒四壁,唯余一病弱老牛相依为命,耕田度日,苟延残喘。永王爪牙至,如狼似虎,强索军粮,颗粒不留!张氏跪地泣血,哀告家中仅存之种粮,竟遭鞭挞,血染麻衣!老牛惊惧哀鸣,挣脱缰绳狂奔,触庭柱而亡!张氏目眦尽裂,愤极无言,当夜悬三尺白绫于征粮告示之下!其邻泣告于道:‘杜家粮仓,米粟积腐;杨家商铺,斗米如金!此非民脂民膏,敲骨吸髓,何以为之?!’”
元载写到这里,眼中没有丝毫对虚构苦难的怜悯,只有一种制造仇恨、煽动民怨的快意和满足。
紧接着,他的笔锋一转,在“罪五”的基础上,更加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绘蛮兵暴行:
“更有蒙骞部蛮兵,凶残如豺狼,形同禽兽!借搜捕叛逆之名,行烧杀淫掠之实!荆襄之地,十室九空!女子闻蹄声而色变,夜不敢啼;小儿听蛮语而魂飞,止哭噤声!民间更传其有生啖人心以壮胆气、活剥人皮以制战鼓之骇人恶习!吐蕃游骑,时隐时现,劫掠商旅,焚烧村落,形同鬼魅!此等暴行,皆得永王默许,杨国忠暗通款曲,输送辎重!试问荆襄父老,谁人无父母妻儿?岂能与此等披着人皮的禽兽为伍,共沉地狱?!”
他刻意夸大渲染蛮兵的残暴,并将杨国忠和吐蕃的勾结说得言之凿凿,离间叛军内部、恐吓胁从者的意图昭然若揭。
元载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残忍、兴奋与诱惑的复杂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如同毒蛇在发动致命一击前的蓄力。笔尖饱蘸浓墨,如同饱饮鲜血,落下时字字如刀,句句染血,在文稿末尾添上了瓦解人心的关键条款:
“凡我大唐子民,有被胁从于李璘、李玢逆党者,若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
或献城归降,官升三级,赏千金!
或擒杀逆首(李璘、卢植、李玢、杨国忠等),封侯拜将,荫及子孙!
朝廷宽宏,天恩浩荡,既往不咎!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他故意在此处顿笔,让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在字里行间弥漫开,让每一个读到此处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迫在眉睫的毁灭。
然后,他才带着一种审判者的冷酷,狠狠写下:“城破之日,主谋者,尽诛九族!鸡犬不留!
附逆者,男丁充军,发配绝域(瀚海、岭南烟瘴之地),永世为奴,不得归乡!女子没入教坊,世代为娼,永坠贱籍!
其土地财产,尽数充公!一半犒赏阵亡将士之遗孤,抚慰忠魂;一半分予阵前斩获有功之民,共享天诛!
勿谓言之不预也!”
写罢,元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微微急促,仿佛亲手释放出了一头能吞噬万军的凶兽,并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权力快感。
他知道,这段话将像最猛烈的瘟疫一样在叛军阵营的每一个角落蔓延,恐惧将如藤蔓般缠绕每一个士兵、官吏、甚至平民的心,足以瓦解大部分意志不坚者的心理防线。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增添的内容,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凶器。
就在元载志得意满,王维强忍不适之际——
“砰!!!”
静室的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撞开!
一股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酒气,混合着夜雨带来的刺骨湿冷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灌入!
室内的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冲击得疯狂摇曳,光影乱舞,角落的阴影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李太白踉跄而入!
青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发髻早已松散,几缕黑发被汗水和雨水黏在额角鬓边。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硕大的、沾满泥污的酒坛,坛口泥封已去,浓烈醇厚的酒香霸道地驱散了室内的檀墨之气。
他双目赤红,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的、失控的地狱之火,既有醉酒的迷离混沌,更有一种近乎神性的、睥睨一切的癫狂与狂喜。
“哈哈哈!好!好一个‘尽诛九族’!痛快!当浮一大白!”李白旁若无人地仰头狂饮,清冽的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肆意流淌,浸湿了前襟,在青衫上晕开大片深色的酒渍。
他猛地甩开空了大半的酒坛(幸得旁边侍立的一个年轻书记官陈砚眼疾手快,狼狈地抱住沉重的酒坛,才免其粉身碎骨),大步流星冲到案前,带着一身酒气和湿冷,一把夺过王维和元载刚刚合力完成的、墨迹未干的文稿。他目光如电,飞速扫过字句,时而重重点头,发出闷雷般的赞许“嗯!”,时而眉头紧锁,发出不屑的嗤笑“哼!”,仿佛在审视一件半成品。
“骨架已成,血肉亦丰,然……”李白醉眼如炬,扫过面色复杂的王维和眼神闪烁的元载,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尚缺一股气!一股冲霄汉、裂苍穹、让日月无光、魑魅魍魉闻之肝胆俱裂的煌煌天威之气!”
他如同驱赶蚊蝇般,一把推开碍事的砚台(砚台翻滚,墨汁泼洒,在案上留下狼藉的痕迹),抓起那支搁在笔山上、笔杆粗如儿臂的椽笔,饱蘸浓得发亮的墨汁,墨汁淋漓滴落,在珍贵的宣纸上晕开大朵大朵的墨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涌出的熔岩!
“纸来!大纸!”李白一声断喝,声震屋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年轻的书记官陈砚,此刻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闻言赶紧从角落抱过一大幅早已备好的、光洁如雪的空白宣纸,颤抖着在最大的空案上迅速铺开,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室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至沸点!
王维看着李白此刻近乎神魔附体的狂态,眼中既有对其惊世才华的由衷叹服,也有一丝对其狂放不羁可能彻底失控、毁掉这份严谨檄文的深深忧虑。
元载则眯起眼睛,精光四射,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足以开山裂石的绝世凶器,心中飞快盘算着这“天威”檄文能带来多少实际的威慑效果和随之而来的政治利益。
陈砚屏住呼吸,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惊世檄文的诞生。
窗外的风似乎也骤然停息了,连那催命的滴水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等待谪仙人笔下那石破天惊的第一落。
李白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浩然正气、雷霆怒火尽数吸入肺腑!他狂笑一声,笑声在斗室中回荡,震得烛火再次明灭不定。
他手腕一沉,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墨迹酣畅淋漓,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伪永王李璘、伪延王李玢者,沐猴而冠,跳梁江渚!承伪卢之余唾,窃宗室之虚名!豺狼其性,蛇蝎其心!外饰忠孝之仪,内怀枭獍之谋!”
开篇定调,极尽蔑视侮辱,如九天惊雷劈落!
墨迹未干,笔锋陡转,气势如虹,直冲霄汉,颂扬新帝裴徽的功绩与天命:
“惟我新皇,承天景命!起于微末,而怀拯溺之心;临危受禅,乃有安邦之志!扫安史之羯膻,如秋风之卷败叶;定关河之板荡,若砥柱之立中流!功超卫霍,德迈尧舜!此诚天命所归,人心所向,煌煌如日月经天,岂尔等穴中蝼蚁、沟渠魑魅可妄测天威耶?!”
气象万千,如同神只降世,将裴徽推上神坛。陈砚看得目眩神迷,嘴唇翕动,几乎要忍不住喝彩。
紧接着,是对叛军联盟最辛辣、最磅礴、最刻薄的痛斥,将叛军核心贬入尘埃:
“尔等蝼蚁聚沙,妄图阻遏江河!螳臂当车,焉能撼动泰山?!周氏之铜臭(指江南豪商周家,囤积居奇),杜家之硕鼠(指蜀中豪强杜家,贪婪无度)、杨国忠之冢中枯骨(指其勾结吐蕃,行将就木),蒙酋之山魈(指蒙骞蛮兵,野蛮凶残),门阀贼之腐儒(指七宗五姓,冥顽不灵)!蝇营狗苟,沆瀣一气!尔之所谓艨艟巨舰,不过朽木飘萍;尔之所谓坚城雄关,实为冢中枯骨!天兵一至,必似沸汤沃雪,齑粉无存!”
比喻奇特狠辣,充满极致的蔑视与必胜的信念。
元载嘴角勾起冷酷而得意的笑容,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彻底摧毁敌人的心理防线。
最后,是雷霆万钧、神魔辟易的最终审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朕奉天伐罪,旌旗所指,神鬼辟易!顺朕者,生!逆朕者,亡!檄文到日,若尔等尚存一丝人智,当自缚来降,或可全尸!若冥顽不灵……”
李白猛地顿笔,如同雷霆炸响前的死寂!
他霍然抬头,赤红的双目仿佛穿透了屋顶的藻井,望向了九霄云外的神魔战场,眼中似有尸山血海、星河崩碎的幻象闪过!
他厉声长啸,声如九天惊雷,裹挟着无穷的杀意轰然炸响:
“待朕亲提虎狼之师,驾临江陵!必以尔等之血,染红长江之水!以尔等之颅,筑为通天京观!使千秋万代,知悖逆天威、祸乱苍生者,其下场若何!!”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钦此!!”二字如同巨锤砸落,力贯千钧!
李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与神魂,手中那支饱饮墨汁的椽笔“啪嗒”一声掉落在狼藉的案上,溅起一片细碎的墨点。
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扶住沉重的桌案边缘才勉强站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混合着未干的雨水滚落,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极度满足的狂放与释放后的空白。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静室!
浓烈的酒气、刺鼻的墨香、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想象还是李白过度用力咬破了口腔)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发酵、几乎凝成实质。
陈砚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湿透,冰冷地贴在脊梁上,李白的最后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血雨腥风,狠狠砸在他的耳膜和心上,让他不寒而栗,双腿发软。
王维看着那淋漓狂放、力透纸背的墨迹,感受到字里行间那股毁灭天地、重塑乾坤的磅礴力量,心中震撼莫名,久久无法言语,那份属于史官的冷静也被这煌煌天威冲击得摇摇欲坠。
元载则死死盯着“染红长江”、“筑为京观”等字眼,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近乎疯狂的光芒——这才是真正能摧垮一切抵抗意志、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终极武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叛军望风披靡的景象和自己随之扶摇直上的锦绣前程!
……
……
这份融合了王维史家铁律的骨架、元载阴毒算计的血肉、李白狂放天威之灵魂的旷世檄文,被陈砚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
墨迹尚未全干,在烛光下仿佛黑色的岩浆般还在流动、燃烧,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和血腥气。
他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幽深漫长、光影摇曳的宫廊,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
宫廊两侧冰冷的盘龙柱和狰狞的狻猊石像,在跳动的灯火下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更添压抑。
他怀中的纸卷,此刻重逾千斤,烫如烙铁,仿佛蕴含着足以撕裂整个帝国的力量。
最终,他停在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紫宸殿正殿门外。
殿内,新帝裴徽的身影在巨大的御案后若隐若现,周围似乎还簇拥着几位重臣的身影。
沉重的殿门被内侍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明亮的灯光和一种无形的、更为沉重的威压扑面而来。
陈砚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捧着那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墨卷,躬身,低头,迈过了那道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门槛。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宫廊深处,那“嗒…嗒…”的滴水声,不知何时,又清晰地响了起来,在空旷和死寂中,显得格外漫长而惊心。
风暴的核心,已然铸成,它的第一声惊雷,即将炸响于九州大地。
而长安城,乃至整个帝国的命运齿轮,也随着这份墨迹淋漓的檄文,开始了不可预测的疯狂转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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